“半年前,迦桑殿下前往邆赕诏,邆赕诏王出言不逊,迦桑殿下一怒之下斩了他的头颅,往后日子里邆赕很不安宁,我们离得近,半年来也人心惶惶。现在蒙舍诏和我们越析诏结亲,王上的眉头都舒展了很多……..公主,昨夜没睡好么?”
你回过神来,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柔顺的黑发盘在脑后,双耳挂着精致昂贵的耳饰,脸上也添了娇丽的妆。
身后一个长相温和的中年女人正在为你梳头。
她看你愣怔的样子,有些歉意地说,“今日是您与迦桑殿下成婚的日子,瞧我,怎么提起不相干的事情来了。”
你摸摸自己的脸颊。是温热的。
又转过身去,拉住了身后女人的手。也是温热的。
“您怎么了?”她担忧地看着你。
你堪堪回过神来,摇摇头,“阿母,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忽然感觉很冷,像死了一样地冷。”
“呸呸呸!”琴罗赶紧拿了一条毯子为你披在肩头,“这阵子多雨,夜里落完雨后尤其凉,您又到此处没多久,兴许就是着凉了,今天是您的大日子,可不能生病了。”
这里是迦桑的封地冲州,每年此时降雨尤多,得益于此,这里的土地也丰硕富饶,只是相比你从小生长的越析地势更高,夜里总是很冷,你有些不习惯。
这时,房门被一名侍女推开,她低头恭敬地走到你身前,说,“公主,三王子来了。”
琴罗面露意外,“三王子不是在长明寺么?”
“听传话的人说,是刚刚赶来的,现在正在院中……”
侍女话还没说完,你就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穿着素色长袍,头戴兜帽的少年走进了房间,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身上还有雨湿的痕迹。
“哎哟,三王子,今天公主出嫁,您作为王弟是不可以见公主的。”
“我心里有数,你们都下去吧,我只与姐姐说几句话而已。”
“这实在不合礼数呀…..”
你拍了拍琴罗的手,“阿母,没关系,你们先在外面等等,如果有人来了,说我在换衣服就好。”
琴罗叹了口气,让侍女从一旁拉过屏风,“那便隔着屏风说话吧,也勉强算是守着规矩。”
光线透过绣花的绸布,勾勒出少年挺拔的轮廓,你坐在屏风后,弯弯眉眼,“晏休,又长高了些。”
“姐姐已经将近一年没有见我了,我自然是长高了。”他顿了顿,“姐姐真的要隔着屏风和我说话吗?”
你笑着说,“那你真的会老实站在屏风外和我说话吗?”
话音一落,少年就走到了你身边坐下。
他摘下了自己的兜帽,露出英气俊秀的面容,鼻梁高挺,眉眼锐利秀气,长发束在脑后,脖颈带着一串佛珠,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气息。
你凝视他许久,心里莫名有些惆怅,“晏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好久好久没有见你了,比一年还久,比十年还久。”
秦晏休愣怔一秒,随后拉住了你的手,低声叫你,“姐姐。”
似有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笑着问他,“你这一年过得怎么样?前些日子听国师说,主持定了上月为你剃度,怎么现在还留着长发?”
“剃度前三日,师父为我定了法号,我不喜欢,师父说我皈依的时机还未到,剃度的日子便推迟了。”秦晏休看着你,“我给姐姐写的信里都一一说了,姐姐没看吗?”
你有些窘迫。这阵子你都忙着婚事,光是嫁衣便改了又改,弟弟遣人送来的信就忘看了。
你问:“主持为你定了什么法号?怎么会不喜欢呢?”
“师父说,我有机缘证道,想给我取法号为无相。”
越析笃信佛法,王室会从每一代中选出一名王子,作为佛子在长明寺苦修,这一代便是你同母所出的弟弟晏休。你自小也熟读佛经,因此知道这个法号的由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佛门取法号向来慎重,长明寺现在的主持法闻师父更是得道高僧,他能为弟弟取这个法号,想必弟弟一定佛缘深厚。
你笑着说,“主持为你取这个法号,说明你有大造化呀。”
秦晏休静静地看着你,随后摇摇头,“姐姐,我不想要大造化。”
“你还小。”你说。
“我已经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