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宿看来,晏云清试图在沙溪定居谋求生路的打算,完全就是在自暴自弃。
“你甘心吗?晏云清,你甘心在那个小镇,找份差不多的工作,找个差不多的人,就这样平平淡淡,老老实实的过完你的一生吗?你真的能够将你这二十四年的锦绣富贵、纸醉金迷的生活全部忘掉吗?”
楚宿不信。
“你做不到的,晏云清。你早就习惯于奢靡的生活了,你从小住在数千平方的豪宅里,出门有数不尽的豪车、私人飞机等着,你喜欢去各个国家旅游,口味挑剔,从来不曾吃过路边摊,出入的都是高级餐厅,接触的都是豪门顶流,你一场生日宴花费了六万美金......你现在回到了沙溪,你真的能够适应吗?你一个月的工资,怕是连你衣柜里最便宜的一双袜子都买不到吧?”
“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奢靡惯了,行事作风观点眼界都是与那些人不一样的,你看不惯别人,别人也未必看得惯你,你很难在那边找到像顾清玲、像我们这样的朋友。你矜贵娇蛮脾气不好,往日总有人会迁就你会附和你会帮助你,可是现在你一无所有了,谁会无缘无故的迁就你?”
“你想过这些吗?你没有,你只是一时觉得自己委屈了,失去一切无处可去了,所以逃到了沙溪,你只是想在那边逃避一段时间。你真的想过在那里应该怎么生活吗?你真的放下谢晋卿了吗?你没有,你还想着或许有一天他会找你,给你解释。你以为你放下了,改变了,可是你确定你那不是在自欺欺人吗?你不觉得你这样,太幼稚了吗?”
你知道如何精准的毁掉一个人吗?
否定她的生活,否定她的未来,否定她的朋友,将她所有的一切都全盘否定,让她对自己的存在产生怀疑,产生自我厌恶,然后,再从某个她最看重的点,毁掉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将她所有的自尊全盘击碎,让她彻底崩溃。
楚宿这番话说得有点重,晏云清听着心里很不好受,他们平时打打闹闹嬉笑怒骂着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没有认真过,这是她第一次见楚宿这么认真、苦口婆心的说了这么多话,也第一次知道,自己在他眼中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晏云清往日太过于春风得意了,她没有遇到过有人这般与她推心置腹,她更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经常怼她,堪称死对头的楚宿。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应对。
她知道楚宿是为她好,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可是,自尊就是这种别扭又无用的东西,你看,楚宿说得没错,她就是这么娇蛮任性脾气坏又不识好歹。
楚宿往日虽然经常与晏云清互怼,觉得她这个人呐,被众星捧月惯了,缺少社会的毒打,可他并不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好。可是,现在不同了,小公主不是小公主了,她要变成村姑了。被自己纳入保护圈的人,自己再怎么嫌弃都没事,可若让她去接受别人给予的毒打,被磨砺被改变,成为别人眼中的合适,楚宿是万万无法接受的。
“晏云清,你......”
“楚宿,够了。”
牵强地扯了扯嘴角,她想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这个曾经的死对头面前再次失态,可眼圈它就是如此的不争气,嗓子也是同它的主人一样没用。
骄傲的小公主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剩了,她红着眼圈,任由那无用又多余的眼泪在里面打着转,她努力瞪大眼睛看着上方,倔强的不让它掉落,可那被深深压抑的、难以下咽委屈依然还是变为了哭腔。
晏小公主的端庄优雅懂事得体都是装的,骨子里她就是这么一个娇蛮任性坏脾气不识好歹又爱哭,遇到事情只会逃避,从来不肯直面的人。
现在,楚宿这个坏东西把她的龟壳给掀翻了,把那胆小懦弱自欺欺人又没用的她直接拎到了阳光底下,公开处刑。
阳光之下,她再无骄傲,伪装退散、溃不成军。
“晏云清,你这人幼稚又讨厌,娇蛮任性到了极点,明明自己做错了,却容不得别人说上半句不好,遇到事情不是逃避就是一个人偷偷躲起来,连声音都不敢出的哭。眼光差的要死,脑子也蠢不拉几的。但是你记住,你是c市名媛之首,你是晏家宠了二十四年的小公主,你聪明、漂亮、有才华又有能力,这些都是你的资本。离开了晏家,离开了他谢晋卿,你并不是一无所有,你配得上任何人,你配拥有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好。是的,你配,你绝配。”
“我今天与你说了这么多,不为其他,我只想告诉你,晏黑黑,你永远是有选择,有退路的。你若是铁了心要留在沙溪,我不再劝你。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往日总是玩世不恭没个正型,对她百般嫌弃的漂亮的少年此时神色认真,语气郑重,那双褐色眸子里仿佛有星辰万千,星辰之内,是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专注。
“什么?”她的眼眶还是通红的,尚且还泛着委屈的泪花,听了他的话,抬眸望着他,带着点难以察觉的依赖,微微哽咽。
看着她这副受尽欺负又乖乖巧巧望着他的模样,楚宿的眸子里漾开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你是千娇百宠被纵容着长大的,若说你错了,那必然也有我的一份。晏云清,你是回家、工作。不是去受委屈的,但凡你受了一丁点委屈,你都给我立刻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