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开着,宁玺表情有些复杂地接过行骋递来的手机,当着行骋的面,把那一条备忘录删掉了。
他深吸一口气。
行骋差点儿打翻了手里的粥碗。
两个人对坐着,都不讲话了。
宁玺把左手放到身后,死死掐住大腿根上的肉,疼得心慌,忍了好久,才憋出来一句:“我得跟你说清楚,行骋。”
行骋没应答,自顾自地拿勺子去搅动碗里的粥,耐着性子听宁玺讲话。
宁玺左手上的劲儿又大了,估计现在都掐了个深红色的印子出来:“喜欢不喜欢是一回事,在一起不在一起又是一回事。”
有点儿反应了,行骋“嗯”了一声。
宁玺感觉大腿都要被自己掐麻了,开口道:“我……”
这一声出来都疼得变了调,梗在喉头道不出来,行骋惊得一抬头,宁玺调整好情绪,立刻接道:“我的心意,并不代表一定要跟你在一起。”
他没想到的是,这句话一出口,行骋就站起来了。
行骋脸色特别差,眉眼间几乎都隐着一股戾气。
这劲头,宁玺都很少在他脸上看到,除了打架,行骋这个青羊区小□□包,平时极少在他哥面前这么动怒。
宁玺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了:“行骋,你才十七岁,还有很多不确定。”
行骋转身,直接去拿鞋柜上搭着的没穿的校服外套,拢到身上,再去提鞋柜边儿放着的书包背在身上。
知道他要回家了,趁着客厅里灯光暗,宁玺讲话也直白了。
“你不要急着把自己箍进来。”
他倒无所谓,家庭不完整,长辈也不怎么管他。
他独行于世,面对的是天涯。
而在行骋的家庭,行骋是希望。
如果和行骋在一起,行骋的父母会很多年都难以接受。
如果自己和行骋不在一起,那只是两个人这几年的痛苦。
那时候的宁玺,还没意识到两个人年少时期已经萌芽的情愫……
即是一生所爱。
行骋走的时候,手背碰了碰冰凉的纸碗,把小桌子上宁玺没动过的海鲜粥和咸烧白给倒进了塑料袋里,要拿出去扔了。
把装了垃圾的塑料袋放在一边儿,行骋顺着灯光去看他哥。
静静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看着温和无害,嘴上却说着这世间最伤他的话。
宁玺这人就是这样,说的话都是把双刃剑,捅了别人不说,另一端绝对也是把自己杀了个鲜血淋漓。
小时候就是这样,楼里的大人拎着糖袋儿来院子里给小孩儿发糖,小宁玺永远一个人坐在一旁,不吭声,问他要吗,也只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要伸出手,又不敢触碰。
行骋背着书包,肩膀上搭了湛蓝色的校服,半跪下来,手掌心轻轻抹了一把宁玺的脸,指腹顺着下巴一直滑到宁玺那晚自习被自己印了吻痕的锁骨。
再牵起他的手。
行骋低头,半跪着,在宁玺的手背上印下了虔诚一吻。
宁玺已经木了,继续说:“你在我这里,永远第一位。”
说完这句话,宁玺微微低下头,再说出口的话仿佛不受他自己控制似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他怔怔地看着行骋慢慢起身,走到门口,在黑暗中侧过脸来,哑着嗓子,笑了一下,说:“我不需要。”
是冷笑还是什么,宁玺都看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