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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凌云在一个治疗舱内悠悠转醒。
舱内充盈的异能量拥抱着他,周身舒适得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但紧接着,他意识到异常之处:他本该在自己的卧室中疗伤,怎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治疗舱内?
他瞬间绷紧神经,想打开舱门跳出去。结果刚起抬头,他就对上一双赤色眸子,它的主人笑嘻嘻地说:“嗨,休息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如获新生?”
这个声音,这张脸——是火麟飞。夜凌云心下一惊,手上的钢刃瞬间弹出,它裹挟着异能量直接粉碎了舱体。
“哇哦,别,别。冷静——”火麟飞迅速闪身避开飞溅的碎片,并举起双手以示自身毫无威胁,“你瞧,我都没武装。”说着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奇怪的是,他腕上本该配有异能锁的地方空空如也。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然而夜凌云并未放松警惕,他又偏头示意周围,“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别着急嘛,不想先猜猜你在哪吗?”火麟飞不顾对方直指他的利刃,放松地靠在一把椅子上,大喇喇地翘起脚,露出他惯有的笑容。
“我没有时间和兴趣陪你玩这种小把戏。”夜凌云冷着脸道,接着威胁地转了转腕上的钢刃,“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想要什么?”他开始与对方周旋起来。显然,他被以一种连他也无法察觉的方式带到这里。然而单凭火麟飞自己是无法办到的,他必定借助了某种工具或是另有帮手,但无论怎样情况都相当棘手。他需要更多信息。
而最重要的是……
但火麟飞看起来不慌不忙,他只是加深了笑容,并摇摇手指:“咱们一步一步来,还是先猜猜这是什么地方吧。另外得说明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夜凌云皱起眉头,用余光悄悄观察周围,七座治疗舱沿着圆弧状排列,他刚才就处于其中的一个内。四面的空间布置合理又规整,有一篇门正冲着火麟飞的后背——看起来那里是出口,但外面的情况他一无所知。
他盯住火麟飞,用那种支配属下的口吻命令道:“你来告诉我。”
对方看起来很是不满,“嘿,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士兵。你就这样求人?”
注意到夜凌云的目光在往他身后瞟,他又笑起来,“啊忘了说,在达成某个条件前你是出不去的,我也同理。”
“最最不幸的是,我也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
夜凌云只是审视地打量着他,“拿出能让我相信你的证据。”同时他手中悄然蓄起一团异能量。
“你马上就会相信了。”火麟飞倒也不急,只是悠哉地敲击着椅子扶手,接着他略一侧头,躲过高速袭来的月牙——它擦过他耳边,狠狠撞在门上。
然而令夜凌云失望的是,门毫发无损。它的表面出现了护盾一样的能量体,吸收了他攻击性的异能量。见此情景,火麟飞得意地摊开手:“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而夜凌云一个飞身上前来,用钢刃紧紧抵住他的脖颈,指使道:“你去试试。”
火麟飞倒不慌不忙,他只是一边随着对方的脚步向门移去,一边絮叨着:“难道你还不信我吗,我有试过但没用!”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样,火云决在夜凌云的注视下,也完美地被门吸收了。
“这下你信了吧?”
夜凌云并没有将钢刃从对方的颈侧移开,他只是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抓起火麟飞常佩异能锁的手腕,将它举到对方面前,漫不经心道:“你的异能锁去了哪里?”
“它坏了,被送去修理了呗。没准抓我的人就是这样趁虚而入的,真是不要脸。”
“但你刚才的表现说明你对这里很熟悉。”夜凌云收紧他的手腕,神情危险地沉下来。
“你会后悔在我面前耍花招。”
“哎我对这里很熟悉碍你什么事了?我也不知道我被抓到我认识的地方来了啊!”火麟飞辩解道,而对方看起来不为所动。他只感到冰凉的利刃在向他的颈子施加压力,似乎下一秒就要切断动脉。
情急之下,他大叫道:“等等,夜凌云,你看上面那有一行字!”
夜凌云停下手中的动作,但钢刃仍紧贴着对方脖颈,“什么?”他卡住火麟飞的身体,接着用余光扫去。
“上面写着:不达成xx条件就出不去的房间。”火麟飞大声念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知道出去的方式,至于其他的事,我了解得不比你多。”
夜凌云拧起眉头,这行字刚才可不在那里。
“你要如何证明,那不是你调出来的?”他仍没有还对方自由。
“我没法证明。”火麟飞异常平静地说,“信不信由你。”
“放松啦,没有那么多人要害你。我们可以先坐下来想想怎么出去。还是说神通广大的云蝠军团首领、冥王的护法惧怕一个没有异能锁的人?传出去恐怕好说不好听吧。”
夜凌云淡漠地睥睨他一眼,“我可不觉得你有立场这样讲。”他状似不
', ' ')('经意地摩挲着手中的钢刃,“或许我们之中死去一个是出去的必要条件。”
火麟飞费劲地别过头来看他:“别这么暴力呀,武力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夜凌云则冷笑一声,“多数情况下,武力才是最优解。”但他缓缓松开了火麟飞。
火麟飞迅速挣脱开,他活动一下被捏疼的手腕,“行了,咱们不说这个,没意思。”接着他指指对方身后,“坐,就把这当成自己家。”
夜凌云回头看去,这把椅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真是个奇怪的房间。
鉴于目前没有离开这里的头绪,与其和火麟飞白费口舌,倒不如静下心来想想对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采取那个最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于是他坐到椅子上,开始琢磨起来。
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中,他们互相盯着对方,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终于,火麟飞忍受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嘿,说点什么。”
“你想到出去的方法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夜凌云淡淡道,“希望下次你能提出些有用的见解。”
“怎么,没事就不能和你讲话了吗?好大的架子啊,夜大将军。”火麟飞调侃道。
夜凌云挑挑眉,没有言语。只听火麟飞又说:“干坐着也怪无聊的,不如我们来问点问题玩吧——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我们了解彼此,放下偏见的好机会?”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夜凌云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
火麟飞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起来,他将双手放在脑后,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太狂妄了,夜大将军。”他的赤色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为何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夜凌云只是静静看着他,“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接着他环顾一下四周,漫不经心道,“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你的同伴们如今又在何处?”
“很不幸,你见不到他们。”火麟飞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还是说,比起我你更想遇到他们?”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佻。
“我不在乎。”夜凌云带着些许不耐抱起肩。不,我倒宁愿出现在这里的是你,他心里的一个声音小声说,但迅速被他像扫除垃圾一样拂去。
为什么只有火麟飞出现了?他心中的疑虑越积越深。目前为止,对方透露的唯一有用信息就是“需要达到某种条件才能离开这里”,但如果他说了谎呢?这对其又有什么好处?这个地方又为何而存在?谁拥有它?这一切的未知令夜凌云有些焦躁。
但暂时的困境只会使强者愈强,只有弱者才会被它吓退。这世上鲜有事物能脱离他的掌控,他要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我接受你刚才的提议。不过,”他顿了顿,“规则是需要实话实说。”他知道火麟飞会遵守的,少年向来坦荡。果不其然,对方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愉快地应允了。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这是什么地方?”夜凌云首先发起了提问。
“啊这里是玄武号的内部。没参观过玄武号对你来说可是个大损失,它有优秀的防御能力和各种零七八碎到你没发想象的——”火麟飞侃侃而谈,然而未等他全部抖出这一串介绍,就被打断了。
“玄武号理应不存在了。”夜凌云死死盯住对方。他亲眼看着它被摧毁。
“你真的确定?凡事皆有可能。”火麟飞只是面带笑意地瞧着他。
“瞧见这几个‘大棺材’了吗?这就是我们的专用治疗舱。顺带一提,你刚才躺的那个是我的。”
夜凌云皱起眉头,他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历的事,可现在这个玄武号房间是实实在在的。又或者火麟飞说了谎,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玄武号。但他无法确定,只好先将这个疑点记下。
接着他又问道:“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火麟飞?”
火麟飞撇撇嘴,“我以为你还会问点更有意思的东西呢。”接着他用力拍拍胸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火麟飞,骗你我不得好死。这世上能冒充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夜凌云只是面色阴沉地审视着他。眼前的这个火麟飞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无法形容,倒不是说他怀疑对方是冒牌货,只是总能感到一丝莫名的违和感。
他轻轻咬了咬拇指尖,复又盯住微笑着的火麟飞:“你有见到我是如何被带到这里的吗?”
“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躺里面了。”火麟飞指指已经变成碎片的治疗舱。
夜凌云刚想再问些什么,就听见对方说:“哎等等,你问得够多了,这回该我了。”
夜凌云冷哼一声,“规则里可没有规定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不过他没有再发言,而是耐心等待对方提问。
火麟飞立直上半身,正色道:“自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等待冥王恢复,然后一举拿下七大平行宇宙。”夜凌云的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我以为你很清楚。”
对方只是叹了口气,又靠回了椅背:“为了
', ' ')('什么?”
“我说过,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强者可以自由索取他想要的一切。”
“夜凌云,”火麟飞把头转过去不再看他,“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强者?”
“难道你甘于做一个弱者吗?”夜凌云反问道。
“为了什么?”然而火麟飞没有受他的影响,只是继续试图命中靶心。
夜凌云轻轻叹口气:“你知道吗,弱者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你无法守住自己的东西,更遑论去追求什么。”他的拳头悄然攥紧。
“就比如那时的你。”说着他看向火麟飞,“你会失败,是因为你不够强——你没有我强。”
“这你倒说的在理。”火麟飞没有反驳,接着他又问道,“那你现在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了吗?”
“当然。”夜凌云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
火麟飞只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哂笑:“成为了强者后——比如现在的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我是指除了四处搞侵略这类事。”
但夜凌云摇摇头:“不,我还不够强。”
火麟飞挑挑眉:“我以为你一直觉得自己算个什么强者呢。那什么是真正的强者?”
“简单来讲,就是拥有强大的实力和坚定的意志。”
“按这个标准,我认为你挺强了,没必要谦虚。”真是稀奇,火麟飞竟然在夸赞别人。
“强者之路永无止境。”夜凌云闭上眼睛,“我不会停下来。”
“你这样不累吗?”火麟飞托腮专注地望着他。
“累?”夜凌云猛地睁开眼,“没有‘最强’,只有‘更强’。不经历苦痛与磨难,你永远无法变强。要想成功,总要付出些什么。”
对于弱者来说,苦难就只是苦难,而对于强者,它是磨刀石,是铸剑炉。
“可你一生都在追逐这个。”火麟飞轻轻叹息着,他的目光近乎怜惜(你在可怜我吗?夜凌云不快地想),“有从这过程中感到快乐吗?”
夜凌云愣了一下,还没有人这样问过他,“不。变强的过程总伴随着痛苦,它是成为强者的必备历程。”只是他并不在意这是否会带来欢愉,或其他无论正向抑或负向的感受。
火麟飞点点头,又问道:“那在你的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曾令你感到快乐?”
夜凌云陷入沉思。一番思索下来,他竟然回想不起有什么能真正带来快乐的事物。采取过的一切行动都只是为了变强,而所有事物都只是这个过程的工具。“快乐”,这种感情离他太过遥远。或许唯一跟这个词相关的,就是他新习得一门技能或者领悟到提升异能量的方法时,但那并不能称之为“快乐”。而实际上,成为强者不会令他快乐,其所带来的荣耀、地位与权力皆为附属品。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只需要变强。”
“是不需要但想要,还是根本不想要?”火麟飞不依不饶,显然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甚满意。
“我无法告诉你准确答案,”夜凌云只得向对方坦白,按照规定,他不能说谎,“因为我未曾感知过你所谓的快乐。”
火麟飞看起来有些震惊,“你的人生真是无趣。”他喃喃道,“这也太可悲了。”
“什么?”夜凌云皱起眉毛——幸好他未听清对方对他的评价。
火麟飞也没再重复刚才的话语,他只是笑了笑:“啊没什么,就是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
很快他恢复到之前泰然自若的状态,沉吟一下又说道:“夜凌云,给我说说飞翔的感觉。你知道我不能飞,我唯一的飞翔经历就是操控超兽神——还是因为要战斗。”
“飞翔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夜凌云听起来就像在谈论今天晚餐吃什么一样,“飞翔就是飞翔,它只是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难道你会认为走路或是进食有何特殊之处吗?如果不,那么飞翔同理。”
“哎等等,”火麟飞比了个停的手势,“这可不一样。你没有感受到风吹过身体或是别的什么爽快感觉吗,没有因能在天上转一圈而快活吗?”
“如果你指另一种含义上的‘飞翔’,我确实比那些无法飞翔的弱者更有优势。”
但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在问这个。他想起第一次驱使异能量飞翔的情形——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独自飘浮于空旷辽阔的天穹中。从高空向下望去,地面上的一切是如此渺小。像一只刚学会驾驭翅膀的雏鹰,他因即将成为天空的主宰而兴奋、自豪。而这之后的每一次扇动翅膀,就都变得乏善可陈了。
“我直说吧——你有没有从飞翔这件事本身获得乐趣。”火麟飞盯住他。在对方炙烈的目光中,他无处遁形。
夜凌云突然有些烦躁,他有些不耐道:“你为什么在乎这个?知道我的感受对你有何用处?”
“如果你另有企图,最好现在就讲出来,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他的声音沉下来。
“怎么,你要违反你自己定下的规矩吗?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 ' ')('火麟飞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的规则是——实话实说。”
“可你不觉得,这太过了吗?”夜凌云不悦地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戒备的气息。
“违背自己的规矩的人是弱者,因为强者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准则的。难道你承认自己是弱者?”火麟飞开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因为我是强者,我有随意改变我所定下规则的权利。”夜凌云则倨傲地抬抬下巴,还没有人能强迫他去做什么。
瞧,这完全是一个无尽的死循环。
“嘁,不说算了。那你来问我,不像某人,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对你的事毫无兴趣。”夜凌云冷冷道。
“啊没关系,看来你一点也不着急出去,正巧我也是。”对方冲他挑衅一笑。接着他们又双双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中。
火麟飞用手指不间断且无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同时哼起不知名的曲子。夜凌云被这些噪音扰得心烦意乱,他皱着眉忍受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够了,停下。”
“遵命,将军。”火麟飞捏着嗓子怪叫道。在发泄般用力敲击几下扶手后,他停止了“奏乐”。
“想好要拷问我什么了吗,将军?”他满怀期待地盯住夜凌云。
“不要再那样叫我。”夜凌云的嘴角抽搐一下。这种说话方式,只会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他叹口气,倒真想起一件事来,它至今横亘在他心头:“我有个疑问,在我邀请你加入我们时,你为何犹豫了?我不认为你就这样被轻易动摇。”
“啊这个嘛……你还记得当时我上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夜凌云陷入回忆中,当时对方说——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很乐意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火麟飞:“仅仅因为这个?”
对方点点头,“我当时就在想,我要做你的朋友。至于什么阻止冥王,我倒真没有想起来。”他倒是很坦然,“因为你说,只要加入什么强者的行列,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关于这点,我得向我的同伴们道个歉。如果不是泰雷站出来反驳你,没准儿我就真‘投敌’了呢。”
然而夜凌云冷哼一声:“不,你不会的。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真正站在我这一边,不是吗?”
对方只是笑笑:“你可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你为什么想和我成为朋友?”夜凌云的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眼睛瞟向一旁。
火麟飞的目光突然变得锃亮,那两团燃烧的火焰牢牢锁定住他:“这么说吧,我觉得你人不错,不过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是个好人。”
听到这话,夜凌云抬起一边眉毛。接着火麟飞舔了舔嘴唇,“我喜欢有原则的人。另外,我觉得你人很有意思。”
“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他笑着望着夜凌云,“我可是下大功夫夸了你一通。我敢说,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独特到无人能及。”
夜凌云微微颔首,“我很荣幸。”不过他看起来有些迷惑,“你是第一个用‘有趣’评价我的人。”
有人赞扬过他强大,有人批判过他冷血,可从未有人用“有趣”来形容他。
古板,苛刻,不近人情,这些都和“有趣”沾不上边。
“为什么这么认为?”
“怎么说呢,”火麟飞挠了挠头,“没准是因为我很中意你才这么认为。”他眨眨眼,“你知道,情人眼里出西施。”
夜凌云看起来不为所动,只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从第一次相见,我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住了,我……”火麟飞还想声情并茂地说些什么,夜凌云赶紧打断了他浮夸的演讲。
“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他真诚地发问道。
“你。”火麟飞毫无廉耻感地笑起来。夜凌云有些无奈地捏捏眉心,天知道对话为何滑向了奇怪的轨道。
火麟飞瞧着他的样子放声大笑,他的大嗓门震得夜凌云耳膜生疼。待平静下来,他认真地注视着对方:“说句实话,夜凌云,你想不想和我做朋友?”
我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那个声音又一次说。但脱口而出的却是:“我们不可能成为朋友。”
“你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夜凌云沉默地闭上眼睛。他想起少年的张扬笑容,想起他战斗的身姿,想起他绝境中也不破灭的斗志,最后画面定格在对方向他伸出的手上。
“我很乐意与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他望见朝他递出的橄榄枝。握住它啊,那个声音又一次叫嚣道,它是你通往光明的捷径。你不想经历另一种生活吗?你甘愿一辈子行走在黑暗中吗?
不,我宁做暗夜里的强者,也不愿成为沐浴在阳光下的弱者。
于是他扔掉了那束橄榄枝。在少年由希冀转为失望的目光中,它迅速枯萎。
“我曾真心邀请你加入我的行列。”最终夜凌
', ' ')('云说,这已是他所能道出的最直白话语。他从未想过和谁成为朋友,强者不需要朋友。但在那一刻,他愿意以成为朋友为条件换得对方的投诚。
他从未和谁成为朋友,可他愿意为此一试。
“你本可以在我这边大有作为,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但你知道这根本不会发生,只要我还是我。”火麟飞近乎着迷地望着他,声音轻缓又柔和,此时那片赤红中只有他的倒影。
一丝细小的难过攀上夜凌云的心头,这不应该。我很遗憾,那个声音无不伤感道。突然间他感到疲惫与厌倦。追忆过去对现在的他百无益处,而他放纵自己被记忆挟持。他们一直在原地打转,情况毫无进展。
然而在经过这些无关紧要的谈话后,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增添了微妙的变化。他明显察觉到火麟飞在试图发掘甚至影响什么。你究竟想要什么?
还是你认为你能左右我?夜凌云在心底不以为然地冷笑起来。
“告诉我,火麟飞,你究竟想要什么?”他直接了当地问道,“不如痛快讲出来,对你我都有好处。”
“刚才一直拐弯抹角的人是谁啊?我说过我不会害你。非要说的话,那与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有关,但这我目前可没法告诉你。”
“所以你一直在说谎。”夜凌云的声音像被浸在冰窖里。
“呃准确地说,我只说过一次谎,其他的句句属实。”火麟飞试图重拾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信誉。
“我不会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夜凌云面无表情地抱起肩缩进椅子里。他看起来像是在生闷气。
他觉得自己被“背叛”了。与对方向他说谎相比,违背规则倒算小事。可接着这种荒谬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对方有何义务对他说实话?而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因何而气愤:是火麟飞对他说谎这件事,还是他对对方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究竟在气火麟飞还是他自己。
“嘿,别这样,都是我不好啦。”火麟飞讨好地笑笑。他把椅子转过去,倒坐在上面,并把下巴搁在靠背上眨巴着眼瞅着夜凌云,“我不该对你说谎。”
“我不想跟破坏规矩的人讲话。”夜凌云硬邦邦地说,把头扭过去不再看他。
自从进了这间屋子,与火麟飞同处一室,他就变得越来越莫名其妙。苍天在上,他现在简直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幼崽。而他根本没有资格指责对方,实际上他也说过一些违心话。
“再骗你我是狗。”
夜凌云用眼角余光瞟了火麟飞一眼:对方正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你已经是了。”他没好气道,但态度缓和了不少。对方见到他有气消的势头,又兴高采烈起来,刚才的委屈模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啊,这个可恶的家伙。
“好了,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啦!”
他们像真正的朋友那样斗起嘴来。夜凌云没有意识到自己逐渐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他并不反感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火麟飞是个能让他放松下来的存在。
“我建议我们出去之后再来场比赛,辩论还是比武什么的,这次我一定不会让你赢。”火麟飞半开玩笑道。
夜凌云不屑一顾,“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无论过程方式如何,结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有无能的弱者才不了解自己的真正——”突然他硬生生止住话头,如一台运作中的机器被按下暂停键。这招来对方奇怪的目光。
他突然清醒过来。他陡然发现自己陷入了无意义的消耗中,与对方的琐碎对话对离开这里起不到任何帮助,而他浪费了大把时间沉溺其中。
我这是在干什么?
夜凌云强迫自己重新回归到那个理性的正常状态,将注意力扳回寻找逃离的方法上来。因火麟飞的话语真假难辨,目前得到的真实信息极为有限。
“够了,我们已经偏离主题。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他不由分说逼停了他们的无营养闲聊。
“我们继续提问,若你再向我隐瞒什么……”他威胁道。他已渐渐失去耐心,甚至开始考虑动用武力逼迫对方。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疾行冒进实乃大忌。
“你就怎么样呢?”火麟飞直直看向他他,目中晦暗不明。
夜凌云的心脏猛地一缩。不,不对劲。
“像之前那样,杀死我吗?”说着像是回应他所想,火麟飞微笑着做出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气氛突然急转直下,空中蔓延着紧张的味道。之前表面祥和的氛围在此刻被彻底撕碎。
“你终于忍不住了。”夜凌云从椅子上站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火麟飞。
“我已经杀死了你。”他一字一顿道,“我亲眼看见亡月劫斩断你,和你们所有人的身体。”
“所以,你今天是来向我复仇的吗?”
他突然感到无端的失望。恐怕这才是对方的真实意图,由无意义的仇恨驱使着。之前的一切花言巧语不过是为稳住他所采取的计策。过家家般的幼稚游戏是时候该落下帷幕了。
', ' ')('“什么?不。这可是个天大的误会。”火麟飞惊讶道,“这指控太严重了。”
“但如果你已真的死亡,就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威胁。你是如何骗过我的眼睛,又是如何从云蝠阵加持的攻击下恢复的?”夜凌云未理睬对方的狡辩,他解剖刀一般的目光刺向对方身上。
“我确实已经死了。那可是你亲自动的手,还会有假吗?”说着火麟飞做出一个惊人之举——他站起来走向夜凌云,握住对方的手向自己胸口移去。
夜凌云心下一惊,急忙想抽出手。多年养成的战斗反射告诉他应该立即反击,但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全部气力,再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牵引着他的手,缓缓按上其胸口。他已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但接下来,火麟飞只是拉着他的手贴在自己滚烫的胸膛上。
“感觉到了吗?”对方攥紧他的手。
夜凌云僵住一瞬,随即有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发现——这具身体没有心跳声。他触电般缩回手。
“还是说,你其实更想我活下来?”火麟飞在他耳边漫不经心道,他吐出的热气喷洒在对方的脖颈上。
夜凌云微微一怔,片刻后他回过神来,迅速后退几步,冷笑道:“我更相信我的实力。”
“现在的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显然并不是负能量集合体,不然你无法触碰到我。你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来交代,不要再让我听到半句谎话。”钢刃嗡鸣着出鞘,它似其主人目光一般森冷锋利。
“不要让我再次杀死你。”
火麟飞只是轻笑一声,“本来以为我们还能再友好交流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到‘坦白从宽’环节了。毕竟你也知道,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耐心,”说着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是不是也被我传染了?”
紧接着他正色道:“我并不存在于现实,我只在这里,你的脑海中存在。而我会出现在此,是因为你的意愿——你想要再次见到我。”
夜凌云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以为你是谁?”
火麟飞无奈地叹口气,“还不明白吗,我的将军。在现实中我已经死去,你确实杀死了我。可在此地,”说着他张开双臂,“在你的深层意识或者是梦之类的东西中,我还好好活着——因为你想要我活着。”
“……”
多么离奇,他怎么可能无法从自己的意识中醒过来?更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希望这个他亲手杀死的敌人仍存在于这个世上?
那时候你本可以俘虏他,而不是杀死他,那个声音指责道。你后悔吗?
不,他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悔”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之一。就算留下了火麟飞,对方也不会加入他们的行列。我只能选择除掉他永绝后患,不然他和超兽战队都将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你又在说谎,比起他,明明你才是那个撒谎成性的骗子,那个声音变得异常尖刻。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因为我让你动摇了吗?”火麟飞的声音骤然炸响,竟和他头脑中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夜凌云放声大笑,一直笑到几乎喘不上气来:“火麟飞……火麟飞,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夜凌云是铁石心肠、意念坚定的强者,不为任何事物停下追寻极致武道的脚步,不会被任何感情绊住手脚,不因任何外物改变自身的信念。成为强者是他毕生也是唯一的追求,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牺牲一切。他已为此做了那么多,抛弃了很多,也忘却了很多,比如对弱者无用的怜悯,比如去爱的能力。若有困难挡在面前他就解决它,如有人妨碍他就将其彻底消灭。
一切只为了变得“更强”。不停地追逐着,追逐着,直至来时的路都已被岁月的沙尘掩盖,直至脚下已铺满累累白骨。他攀登在通向“至强者”的无尽阶梯上,可尽头似乎永远遥不可及。
又一天在深渊中瑀瑀独行时,一束光从罅隙中探进来,引得他为此驻足。它让终日生活在黑暗中的他有片刻恍惚,它引诱着他去撕开那道缝隙,去往外面的另一个全新世界。
然而对于整个深渊来说,它太弱小太微不足道了。那束孱弱细微的光无法照耀整座深渊,更无法照亮他的心田。可它发现了深渊中的他,径直把自己的光与热洒向他,并热情着招呼着:来呀,来到光明之地啊,我们一起!那一瞬间,在它的眷顾下,他已石化的心突然想要发芽开花。他突然有了不曾有过的、对变强毫无意义的感情。
我真心想成为你的朋友。
可那个“光明”的世界和你所坚信的东西会削弱我。在那里,我不会成为一名强者。命运注定我生活在黑暗中,也注定我是黑暗中的强者。
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可我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它,去相信你。你太过弱小,无法击败我,更无法向我证明你的信念。这就是弱者的局限性。我们注定不能走在一条道路上。
然而,这个可能性已经出现了,它极其细微、持续不断地影
', ' ')('响着夜凌云。这最终会瓦解身为强者的他,这会使他之前为变强所做的一切努力付之东流。他将再不是一名心无杂念的强者。
为此他开始感到恐慌,他不得不及时止损,纠正这个错误。于是为使名为“夜凌云”的机器能正常且持续运转,他像清除故障一样抹除掉那个少年的存在,永远地掐断了可能使他动摇的源头。
这样夜凌云就又是一名合格的强者了,不会动摇,能一直心无旁骛地向着目标迈进。
“你还是不肯正视自己的内心,这样你永远无法离开这里。”火麟飞叹了口气,“只有认清自己,你才能真正走出去。”
“所以,告诉我实话吧,夜凌云。在这里,在你自己的头脑里,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我是你“创造”出来的,实际上,你可以想象你在跟另一个自己对话。”
“难道你承认自己是弱者吗?强者永远会正视自己的内心。”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夜凌云的眼底结着一层厚厚的霜,他咬紧牙关,“你什么都不懂。”
“我只是想让你快乐,我不想你——”火麟飞顿了顿,悲哀在他脸上浮现,“在那无谓的强者之路上被耗尽,最终因此而死。”
“你怎敢用你的准则来评判我?我从不需要那些那些东西,收起你令人作呕的怜悯。”夜凌云咄咄逼人道。
对成为强者近乎疯狂的追求早就不再是负担,它已深深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生活不可或缺也是举重若轻的一份子。他就是为此而生的,哪怕有天会因此殒命,他也无怨无悔,甚至那是一种另类的荣耀。这是他的宿命,更是他的选择。
“夜凌云,夜凌云。”火麟飞呢喃道,“我要如何拯救你……究竟要怎样你才能明白?”
“你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救我?由弱者来拯救强者,不觉得可笑吗?”夜凌云轻蔑地说,“知道吗,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侮辱我。你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禀。”
“这就是你为什么体会不到爱与快乐等感情,你总习惯于扭曲别人对你的关心。”火麟飞又开始叹气。
“知道我怎么想吗?我不在乎。”夜凌云的声音轻柔又恶毒。
“没关系,我也不在意你怎么看。”然而火麟飞又换上一副笑模样,“我们扯平了。”
夜凌云冷眼瞧着他,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们本质是一样极度固执又自我的人。
“好了,你究竟想不想出去?其实条件一直都很简单,只要你说出你的真实想法。”火麟飞催促道。
“告诉我吧,夜凌云,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难道你连已死之人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满足不了吗,这就是强者的风范吗?”
“原来你就只是一个懦夫,我真是看错你了!”
火麟飞喋喋不休起来。自从知道了他只是臆想出的一团数据后,夜凌云的心情就变得很微妙。他真的那么在意这个死去的人,以至于要在脑中捏造出他的存在吗?现在他有机会仔细观察之前他未能在少年身上注意到的细节——对方说话会有各种零碎的小动作,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情绪激动时眼睛颜色会加深。他看起来是那么真实生动,就像活生生的火麟飞。
夜凌云心中突然泛起一阵难言的苦涩。火麟飞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他惋惜地想。而面前这个“亡魂”,只是想要一个出自真心的答案而已。
可你都已经死去,知道这对你又有何意义。你不会因此复生,我也不会因此改变我的信念,冥王的铁骑仍会踏平七大平行宇宙,强者还是强者,弱者仍是弱者。
一股突如其来的无力感缠住了他,他惊惶地发现自己正在变得多愁善感,这是一个危险的征兆。
“火麟飞,”夜凌云突然开口道,“我要走了。”
他已没有必要在此地继续停留下去。他从不为逝去之物驻足。而再待下去,他可能被永远困在这里,禁锢在他感性的意识中。每与对方度过一秒,他都会被削弱一分。
“你终于肯说实话啦?”火麟飞期待着瞧着他,“我听着呢。”
夜凌云是一个坦荡的人,可他同时又抗拒那些真实存在的事物。现在,他要真真正正看清自己,做一名强者应做的事。
他狠下心,异常艰难地,像受到什么折磨般说道,“我曾想成为你的朋友,我曾希望你还活着,我也曾……被你影响,虽然程度很轻微。”
为了从这里离开,他放下了他的尊严,卸下了他的伪装。然而坦白过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困难。吐露出这一切后,他反而感到如释重负。
他终于卸下了包袱。
对火麟飞来说,这足够了。他脸上扬起一个满足的笑容:“我知道,我都知道。”
与此同时,周围的一切迅速消退,除那扇门外,其余的具体器物都消失不见了。他们被星空一般的数据海包裹起来。
“啊,时间到了,看来我们就要说拜拜了。”火麟飞略显遗憾地感慨道。
“不过先别着急,我们还有最后一个条件。
', ' ')('达成它以后,你就能永远离开这里。”他注视着对方,那双眸子甚至能与漫天繁星争辉。
“请你,再次杀死我吧,”火麟飞微笑着向夜凌云张开双臂,像是在讨要一个拥抱,“为了你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夜凌云只是平静地望着他,良久后他说道,“不。”
“你在小瞧我。”他有些恼怒地眯起双眼,“认为我不能控制自己?”
他已不再需要这种方式来鞭策自己,这是一种懦弱的逃避。
“那就要知道,你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我了。我会一直在你左右。”火麟飞笑起来。
“呵,”夜凌云嘴角勾起自信至于傲慢的笑意,“若想纠缠我,就尽管来吧。”
“哈,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火麟飞的双瞳熊熊燃烧起来,那其中汹涌着狂热与激情,“那么恭喜,冷血无情、铁石心肠的夜凌云又回来了!”他赞许地拍拍手。
接着他略顿一下,露出真挚的微笑:“这是自我死后最快乐的一天,谢啦。”
“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已追寻到你想要的东西。这次真的要说拜拜了。”
离开前,夜凌云扭头最后看了一眼火麟飞,像是隔着另一个时空与维度——对方仍擎着笑意望着他。
“再见,火麟飞。”他轻轻说,接着推开门,毫不留恋地踏出去。
刚迈出门,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时,他已站在云蝠殿外的了望台上,头顶是亘古不变的夜空。
第四平行宇宙没有白昼,曾经没有,未来也不再有。
因为他已将初生的太阳亲手射落。
我仍希望你能自由遵从自己的心,得到真正的幸福与欢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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