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像终将成为她一生的梦魇。
昨晚话说着说着,她本来都要鼓足勇气将这个问题问出,但最后不知为何,还是改了口。
何昭云问过她许多次,为什么要进入娱乐圈,她其实从未给过一个真正的答案。
在进娱乐圈之前,她在家中偶然听见过何昭云和梁峻的谈话。那时候,她和梁灿都已成年,步入大学,她们的未来、前途,父母已经开始考虑。可她亲耳听到的也是,他们对梁灿的前途极尽筹谋,只愿将她的路铺得平坦些、再平坦些,他们说,等大二大三的时候,就让梁灿进公司学习,以后也好将那些家业交到她的手中。
梁音夜也是无意间听到这些,她知道偷听不好,别人在讲话,她应该离开。可是那一日,她的脚下如灌了铅,怎么也走不了。她想听听,他们对她又是什么样的安排。
她与梁灿是双生,同年同月同日同父同母,可是过往一十几年,她们的命运大为不同。梁灿在温室里、在父母的宠爱中长大,可她不是,她近乎被放养,生长的环境相比起来要粗糙很多很多,得到的呵护与教育自然都与梁灿无法相比。爷爷奶奶很爱她,可是她总觉得,这和父母的爱是不一样的。
她出现在梁灿的朋友、同学面前,出现在梁灿生活惯了的圈子里,显得那么突兀,他们的世界她很是陌生,她就像是一个外来入侵者,无法融入,也在被无形地排斥着。而梁灿也没有牵着她的手带她进入的意思,只高高在上地冷眼旁观。
——但这些梁音夜觉得也可以不那么要紧。
拢共,也不过只是生活。
她在家中,生活得还可以。那些社交,她可以不要。
但是此刻,她对梁峻和何昭云说的事情生出了些希冀。
却不想,下一秒,她的希冀全被打碎。
她听见她的妈妈说,那些东西她都不懂,
丽嘉
会的东西也太少,就不用和梁灿一起进去了,先让梁灿去就好。
梁音夜攥紧了手心,她悄然无声地离开了那里。
那一刻,她的那些希冀都显得如同笑话一般。
她简直不知道她到底是在希冀些什么。
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们都是何昭云的孩子,何昭云却只为一个人铺路。让梁灿去实习,考虑梁灿接过家业,那她呢?她该怎么办……
她曾经试图说服自己,爸妈对她们都是一样的。
可是现实摆在她面前,明晃晃地告诉她不是。
后来。
她从难过中回过神来后,便想着,与其到时候他们不给她,她孤助无援,倒不如她先另寻出路,去为自己寻一条、能养活自己的路。
她不喜欢被选择。
她希望自己能是那个做选择的人。
所以她进了娱乐圈。
她跟闻晏一起,来到一个她觉得很有趣的世界,开始逐梦。
梁峻和何昭云先是震惊意外,再是反对。
但是她并不顾。甚至连他们的钱都不用,这条路,她可以自己走。
他们不知道她听见了那日他们的谈话,所以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在他们眼里其实很莫名其妙。可是又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做这一切都是为的什么。
——她为的自己。
为的是再也无枝可依的自己。
无人筹谋,她便自己筹谋。
无枝可依,她便自己长成粗壮的枝叶。
梁音夜最犟了。
她闷头闯进,就再也没有回过头。
一开始,何昭云想用断她资金来让她迎难而退,可她从那时开始,就没有再用过家里的钱,不管再难,始终也没有退过。
不过那时候有闻晏,生活好像也没有多苦,他们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艰难过一阵,后来就越来越好了。
直到后来她与闻晏分道后,连续三年低谷。那时候她的自主权不多,基本上受制于公司,接的片一部接一部,却并不一定都是好片。可是即使她对片子提出质疑,用处也不大。她很认真地去演,但是效果也是真的很糟糕。
到后期,公司见她成绩越来越差,索性开始让她带新人,不再想着让她起来,只想榨干她的最后一点价值,所以她挣扎着出来,想与公司解约。
违约金很高,高到她即使拿出所有的积蓄也还差着许多的地步。
她知道,这些钱梁家肯定能拿出来,但是最艰难的时候她也没有朝家里说过半个字,只是与好友们周转借钱,拼着付了那笔违约金,正式脱离公司,和唐微出来自己闯。
回想那时,她真的是孤注一掷。她没有回头路了,欠下一笔不小的债务,要么闯出来,闯出成绩,要么就此坠落悬崖,再也无法翻身。
所以在解约之后她接的第一部 电影,就选择了《雾霭》。
她将《雾霭》当做了救命稻草,紧紧攀住。整个拍摄过程,她一直在钻研表演方式,也是彻底地将自己代入戏中人,代入所有的情感。那段时间,她压抑到要爆炸,沉闷到快窒息,但这就是戏中人想要的感觉,所以她甘之如饴,并且任由自己继续坠落。
紧接着,她连续接下《圆满》、《永夜》,连轴转地连拍了三部剧后,才被唐微紧急叫停。
然后,便有了现在这个综艺。
好在,《雾霭》成功了。
她真的翻身了。
仅仅一部电影,她就站了起来,她在这上面付出的所有努力全都没有白费。
——而也是因为这一路上这么多坎坷,违约金、负债、以及她独立出来后工作室的种种支出,她的经济才会这么紧张,才会直到前两个月才在申城买下第一套房子,而且只是堪堪付了首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