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者和年轻神父的故事作者:银色徽章
我以为那只是个路过的可怜老人。我甚至在想,他要如何推动轮椅绕过人行道上的积水,并同时保持他身上那套黑色西装的整洁度呢?我完全没有想到,那辆静静地停在路边的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的加长型轿车就是他的座驾。司机和护士正在里面焦急地等待,没有他的命令,没有人敢将他从贫民窟肮脏的人行道上挪开哪怕英寸。”
忏悔者滔滔不绝地讲着,神父无法从他的语调中感觉到丝毫的快乐。他想,这段经历应该和之前的所有经历样,让这个可怜的年轻人饱受伤害,从对方因嘲讽而微微勾起的唇角上不难判断出这点。不过忏悔者还在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就好像在描绘段离奇的艳遇。兴奋让他的语速变得飞快,反复的打击已经让他的心变得麻木不仁,尽快将所有的罪孽交代完毕,这就是他现在唯想做的事情。
“‘我听说你的监护人想找份工作。’听到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这样对我说,我吓了跳,突然意识到他是专程来找我的。考虑到母亲之前的确联系过很人,这并非完全不可能。她好像认为可以凭借弗雷德的事赚上大笔,虽然事与愿违,但我的确因此见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人。我面抱紧怀中的面包,面斟酌着语气对他说:‘是的。如果你有护理或是厨房方面的工作,不妨都介绍给她。此外,她还有些别的东西出售。’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冲着那则丑闻来的,如果是的话,他应该可以从我的话里听出些什么。‘让她过来见我,就说我有份差事要给她。’陌生人对我的后半句话置若罔闻。他长了个很大的鹰钩鼻子,脸上皱纹很深,给人种十分严厉的感觉。”
“这句话让我想起了职业介绍所里的那些中介,他们的确都个个穿着得体。不过很难想象,会有人雇佣这样个残疾的老人来干这种活。况且他看起来简直要比管理着个大庄园和许工厂的姨夫加让人畏惧。‘好的,请稍等先生。我的母亲就在楼上,我这就上去叫她。’我礼貌地对他说。他对我的回答还算满意,生硬地点了点头,抿紧嘴唇,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点上。”
“我跑上楼,把面包放在桌上,告诉母亲有个陌生人在楼下等她。她满脸狐疑地走下楼,在看清对方身上的装束时,突然精神振。‘你定是为了亚贝拉庄园的事来的吧?’她搓着肥厚的手掌,讨好地看向陌生人。她的形象明显地引起了来人的不悦。‘不。’坐轮椅上的陌生人用冷冰冰的语调说,‘我不知道什么亚贝拉庄园。你要是现在带着你的儿子跟我走的话,你将得到个月三千块的薪水。’”
“就这样,我的母亲成了施耐德教授的护工。这位刚刚过完六十岁生日的乐理学教授是德国人,妻子早丧,有两个已经成年的女儿。她们都效力于知名交响乐团,个定居在奥地利,另个则住在加拿大。几年前的场意外让施耐德教授不得不在轮椅上度过余生。他每年会在去意大利的卡普里岛度三个月假,其余的时间都在从事他的古曲修复工作。”
“我们住进了栋1902年建造的砖瓦结构的老房子。据说,德国人对于这种经过修复的老建筑情有独钟。母亲的工作是协助护士。这大概是她近年来干得最认真的个活。任何她以往养成的错误习惯都会被毫不留情地加以纠正。并且,在这个高雅的地方,是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口吐脏字的。我们甚至不能大声说话,因为施耐德教授需要个绝对安静的环境来进行他的创作。虽然他不跟我们起用餐,但是每下超过限度的叉子刮盘底的声音都会在第二天收到严厉的警告。”
“总之,那是种极端严谨且规矩森严的生活,但是你并不需要因为主人心情不佳承担任何连带责任。大体上,施耐德教授是十分讲理的。或者说,他对待规矩有着种近乎本能的畏惧和服从态度。他可以接受场小小的针对现有规矩的辩论,只要你说得有理有据。但是永远别想用含糊其辞蒙混过去,他甚至可以用耳朵听到你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从未解释过他是从哪里得知我们的。同样难以理解的是他对于让我学习钢琴的古怪热衷。他从基础开始教我,并且不让我阅读任何他指定教材之外和音乐有关的东西。顺便说句,他也有非常丰富的图书收藏。在每天的固定时刻,我被允许从书架上借阅任何和音乐无关的读物。其余我天中可以做的事情还有——侍弄花园里的植物,施耐德教授喜欢让我摆弄他的宝贝们;绕着门口的街道跑步,我被规定每天必须跑个小时以上;自学数学和逻辑学的有关课程,施耐德教授坚持认为,音乐和这两者有着极为紧密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