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是谢云舟的声音。
谢云佑一腔恼火无处发泄,跟豹子似的从内室窜出来,跃过门槛对着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谢云舟一脚掀翻了去。
“你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哭?你姨娘跟人私通苟且,诓骗父亲,你姐姐更是心肠歹毒意欲谋害我姐姐,我告诉你谢云舟,你但凡要脸,这会儿就该挂在巷子里那颗老槐树下,以证清白,否则只要你在谢府一日,我便弄死你。”
谢云佑一脚揣在谢云舟的胸口,谢云舟猝不及防身子如同什物一般往后跌去,唇角溢出一丝血色,他喃喃失神,眼神空洞如无物,含泪摇头不止。
谢云佑看着他这模样来气,“来人,将他押去他院子看管好,谁知道他姨娘庶姐的事与他有没有关联,待我回头再审。”
谢云佑如今科举及第,早已不是当年那冒冒失失的少年,底下的仆从不敢不把他的话当回事,立即便有小厮上前,拖着谢云舟离开。
谢云佑在门庭外立了片刻平息怒火,这才转身进来,见明夫人犹在喘息,来到她跟前施礼,
“母亲,我送您去后院歇着,这里交给我。”
明夫人神色复杂看着他,“孩子,你父亲病重,我岂能不在场。”
谢云佑眼神撇开,目色冷然,“待他醒来我尚有话跟他说,总之…母亲不必管。”
随后弯腰抬起胳膊,要来搀明夫人。
谢云秀谋害谢云初,是谢云佑心里一根刺,眼下谢云秀被王书淮处置,谢云佑心里一肚子火没处发,自然要寻他父亲的晦气,指不定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父子俩积怨已久,明夫人也插不上手。
她长长叹了一息搭着谢云佑的胳膊起身,缓慢跨出门槛,沿着抄手游廊往后院去。
自明夫人进门这两三年,她视谢云佑如己出,晨起督促他读书,夜里给他增添衣物,谢云佑从未穿过母亲给他缝制的衣裳,如今身上里里外外都是明夫人打点,他不习惯丫鬟贴身伺候,身边的事也皆是明夫人过问。
再倔的性子面对这样一位润物无声的继母,也忍不住动了心肠。
谢云佑性子虽倔,却也甚有毅力,下定决心后,在明夫人悉心教导下秉烛苦读,又有王书淮时不时指点,谢晖纠错告诫,后来居上中了进士。
在谢云佑看来,他能登科及第,明夫人居功甚伟,心里越发敬重这位继母。
“您先将养身子,府上的事都交给我,儿子也大了,能担得住事了。”
谢云佑扶着明夫人入了正院坐下,欲抽身,明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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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愤懑,我也替你姐弟痛心,平日也时常责怪你父亲,性子过于孤拗,对你们兄弟姐妹少了几分垂怜,只是他到底是你父亲,你不可行莽撞之事,明白吗?”
谢云佑没有回她,只是温声道,
“母亲可吃药了?”
一旁的谢云霜嗫着嘴答,“还不曾…”
谢云佑责备她道,“快些去吩咐丫鬟熬药,侍奉母亲歇息。”
谢云霜诶了一声,“我这就去。”
谢云佑又叫住她,“爹爹的事交给我,你先把母亲伺候好,明白吗?”
谢云霜连连点头,提着裙摆出去了。
谢云佑回眸,见明夫人倚着背搭眼皮都睁不开,劝道,“您自个儿身子养好,才能照顾旁人。”
听得谢云佑如此体贴小意,明夫人心口发酸,复又睁眸道,“我知道了,你快些去瞧你父亲。”
谢云佑回了书房,彼时谢晖已幽幽转醒,只是脸色依旧难看,伺候的老仆给他灌了一口参汤,谢晖吊着一口气,倚着引枕喘息。
谢云佑立在屏风处,不进也不退,双手低垂盯着他冷笑,
谢晖无力地看一眼儿子,又想起谢云初,悲从中来,肺腑顿时涌上一股痛意,捂着嘴猛地咳了一声,再次咳出一口血来。
谢云佑看着他这模样,心里怄火得很,勾来一锦杌,硬邦邦杵在谢晖跟前坐下,
“怎么样,爹爹满意了吗?您的好女儿要杀人了?堂堂祭酒,纵容妾室和庶女生事,将家里闹得乌烟瘴气,差点祸及外嫁的长姐,您常言道士大夫齐家治国平天下,爹爹做到了哪一点?”
谢晖老脸又是一阵通红,剧烈地咳了几声。
换作过去,他定要辩驳几句,道自己只是被人蒙蔽,识人不明,今日却是硬生生受了谢云佑的话,枯槁般的双目望着房梁,半晌没有吭声。
耳畔有苍茫的风声掠过,仿佛看到乔氏义无反顾扔下两个孩子离开的决然,仿佛看到陆姨娘被送走时痛斥他没有一家之主担当的不甘,最后又定格在明夫人责怪他只一昧严格要求,而忽略几个孩子感受时的叹息。
纵然他桃李满天下,故旧遍地又如何?
妻子和离,长女差点被害,妾室作妖,庶女图谋不轨,家宅泥泞不堪,每一桩数下来,都是他的罪证,他不是罪魁,甚是罪魁。
不治家,何以治天下。
面对儿子质问,谢晖无一字狡辩,苦笑不语。
“你还有脸做这个祭酒吗?”谢云佑话如刀子一字字坎在他心尖,谢晖胸口蓦地发痒,咳嗽不断。
少年霍然站起身,“谢晖,我告诉你,我谢云佑立志做一名守心如一的御史,而我第一个弹劾的便是你,弹劾你身为国子监祭酒纵妾行凶,让你身败名裂。”
话落谢云佑转身便要走。
谢晖见状,面额青筋毕现,使出毕生的力气,覆在床榻边揪住了他的衣袖,
“佑儿…”他满目覆着痛楚,枯瘦的身亦抖如筛糠,用力拽住了他,口中血痰顺着唇角滑出来,谢晖犹然不顾,慢慢将他一点点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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