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明明是我们一家的仇怨,却让江怀雪一家因此受害,伯父伯母因仁义之举无辜受死,江怀雪为了扳倒曾家也元气大伤……这亏情怕是永难偿还了,我也没有面目再见他。”
“何至于此呢?”裴书锦不忍道:“……这样的世道,身为女子本就不易,纵然满腹才情一生肝胆,也如逆水行舟,姑娘历经艰苦不改孤勇本色,忍辱负重至今日,不伤及无辜地复了仇,为姜家正名指日可待,已是可敬可佩。江家父母和江怀雪也是出于一片情谊和心中正气,又如何会怪怨被拖累?江怀雪那日并非有意呵斥你,他更不会觉得姑娘欠了什么亏情。姑娘千万不要因此负气出走……”
“……多谢裴大夫。”柳霏烟正视裴书锦,神色动容,轻声感叹:“江怀雪说你与众不同,我还以为他是一叶障目,现在想来是我狭隘了。”
“但我已经想好了。”柳霏烟话音一转,语气冷静道:“他那日的话本就有理,我也并不介意,天下众人皆可弃绝,唯江家大恩永不敢忘,又谈什么负气呢?只是那日我手刃曾贤,已经险些累及江家,更劳江怀雪辛苦筹谋。如今大仇得报,往后无论是凶是吉,都该由我一人承担了……我也没有理由再留在扬州。”
“没有理由?”裴书锦有些怔愣道:“那你和江怀雪……”
“你别误会,我们之间不是那种关系。”柳霏烟轻笑了一声,从袖口抖落了一个信笺:“当年江怀雪替我赎身纳我进门只是怜我身世与我共同筹谋大计,此外再无其他。我过门之时就已经拿到了休书,随时皆可自行离去……”
“啊?”裴书锦听她解释,一时之间竟有些窘迫,摆手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是不是不要紧。”柳霏烟收起嘴角弧度:“江怀雪很好,但我没有福分。”
“我少时便觉得,世人多是以貌取人,男人尤甚。后来经历得事情多了,越发笃定男人皆是见色起意之辈,能不起意的无非是那色还不够美,不够合他们心意。所以我对男人不感兴趣,也瞧不起他们。”
“初时我也不觉得江怀雪就能特殊,何况他混迹商场一身铜臭,哪怕两家有深厚渊源,我也有怀疑他是装模作样。可时日一久,我不得不承认,他是我见过最睿智,最通透,也最坚守本心之人。”
“他是一个真正的智者,他能看透人心,也不会为任何表象所沉沦。”
裴书锦仔细想了想,柳霏烟说得算是比较中肯,虽然江怀雪经常嘴硬,自诩是个重利轻义的商人,可他出身仁义之门饱读济世之书,从根儿上便是清明正直的,或许这也就注定了他慧极必伤、强极则辱的结局。
正如曾贤所说的,身居高位者,不够无情不够现实,便不能长久。
裴书锦叹息道:“江怀雪有姑娘这样的红颜知己,也算是人生幸事。”
“不是什么红颜知己。”柳霏烟纠正道:“江怀雪不喜欢这样说,我也不喜欢。我们只是同行过一段艰难路。”
“你现在还看不清吗?”柳霏烟摇头轻笑道“他若是有知己,也只肯认你。”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裴大夫有古贤之风。能遇到你,也是江怀雪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