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也不必多说,他与长陵两人齐齐纵身一踏,过水微澜,借着几处漂浮的木桩瓦梁,不过几下功夫便缀上了欲要逃之夭夭的船舰。
船上的护卫队再是训练有素,遇上神级的高手也就是酒囊饭袋的水准,何况这一回还来了俩,铁桶一般的防御瞬间就破出了个大窟窿,长陵粗暴的破船舱而入,舱内剩下算得上“高手”的人也就一个朱一一个郭四,还有一个断了臂的游三一见到人来就跪地求饶,哭诉着自己只是个跑腿的什么也不知情。
长陵连瞥都懒得瞥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荆无畏,问道:“荆无畏,你是打算让我亲自动手,还是自己来?”
过度的恐惧令荆无畏额间的青筋跳了跳,这声音化成灰他都记得,确是二公子本人无疑。他自知大限将至,摆了摆手示意朱一和郭四往撤下兵器,定定望着长陵,忽然没头没尾道:“当年泰兴城一役,我听他们说二公子身中剧毒,坠入瀑布,但我心中犹是不信,这些年二公子在我梦中已来寻仇不止一次了……果然,果然啊,除非二公子自己想死,否则天底下又有谁杀得了你。”
长陵不是来和他叙旧的,她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没有更近一步:“当年,你为何要背叛越家?我爹和大哥待你不薄。”
荆无畏见她进到这门中,之所以没有将他一刀了结,自是心中尚有疑问,听她这么一提,反倒有些愣住了,仿佛岁月早已将过去的他阻绝在漫长的黑暗里,连自己都有些彷徨:“事到如今,我答与不答,都是必死无疑,二公子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长陵知道他不可能一问而答,听到外头叶麒仍在替她摆平源源不断的虾兵蟹将,她索性将长刀垂下,道:“我有几个问题,你若如实回答,我可以答应今日放你一马。”
荆无畏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你……放我?”
“三日之内,我不会动你,三日之后,我照样会杀你,”长陵意味深长道:“你可以逃到我找不着的地方,也可以回去通知沈曜,甚至再寻高手庇护……只要你的回答能令我满意。”
荆无畏毫不怀疑长陵想杀就能杀死他的能力,但若能多挣得三天生机,哪怕渺茫,也聊胜于无……
他心思电转,当下咬牙道:“好,我且问二公子,当年……倘若越家夺得了江山,天下兵马大元帅之位,会是我荆无畏的,还是魏行云的?”
长陵眸光泛出了一丝了然的光——
魏、荆二人虽说是越家军的左膀右臂,但是论战功、论军略、甚至于论追随的年限……魏行云都高荆无畏一筹,假若越家当真据地为王,魏行云必尊于荆无畏之上。
“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你就敢投靠他人?”长陵道:“你又如何保证别人的就能信任你这样一个叛徒?”
“若是贺家或是当年的谢家,我自然不敢轻易投诚,但是沈家兵权自己不足,与他合作我就能占据主导之位,”荆无畏说话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凉飕飕的血腥味:“莫说是我,当年的付流景不也是因此选择的沈家?”
听到付流景的名字,长陵不自觉握紧刀柄,“所以你们联手,先是勾连雁国,再是嫁祸魏行云……为的是成全自己的野心?”
“乱世之中,有志之士皆可为之,人有欲望有野心何足为奇?越家难道就没有野心么?!”荆无畏睨视而来,“越老将军率我们兄弟众人杀出江东那一片天地之时,我确是诚心追随,盼望成就一番大事业……可惜,可惜老将军死的太早,大公子他……明明手握重军可先自立为王,却不听我的劝解,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边境百姓,一味的消耗自己的兵马去对抗大雁,他军略过人深的民心那又如何?如此妇人之仁,是注定得不到天下的……纵然我不背叛,最终越家也一样会被贺家、或是其他人所蚕食……那我那么多年闯下的基业,岂不毁于一旦?”
这时,船舱内地板“嘎吱”一声响,叶麒踏了进来,冷笑道:“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是越家的基业,不是你的,你用卑鄙无耻的手段据为己有,还要数落别人守不守得住,说你是畜生那都玷污了畜生……”
荆无畏见他出现,脸色一白,这意味着他带进村来的那些兵马都已经……他从未想过贺小侯爷也能有以一挡百的功夫,不由开口道:“还未恭喜贺侯练成了伍润神功,看来,东夏朝离江山易主的日子也不远了……”
叶麒嘴角露出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荆将军垂死之身,套话就不必了,想要活命不如先想好如何回答二公子接下来的问题吧。”
“二公子还要问什么?”
长陵目光冷冽的在荆无畏身上一转,“当年,你们使计将我大哥带入军营后,是谁把他救走的?”
“你怎么知道……”荆无畏声音一滞,好半晌,方才反应回来,“原来你们都知道了……亏得皇上以为他瞒天过海……不错,当年,我与皇上布下迷局,引大公子入瓮,骗得他的手书之后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让他病逝,谁知有人扮成军医混入军中,将大公子劫走……当时阳胥子、平裳等人刚好都在,便与那人搏斗了一番……”
那时沈曜做贼心虚,让大多的越家军都守在城外,军帐中的士兵并不多,而那个易容成军医的高手在中了七杀堂万毒镖之后,仍能以一己之力,在背着越长盛的情况下,竟然一力击败在场数名高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闯出军帐,风过无痕。
“万毒镖乃是急剧之毒,那人临走之前已经多次呕出黑血,一看便是活不过当夜。”荆无畏道:“可我们的人倾巢而出,偏生就是追不着,找不到,这么多年来,皇上也从未停止过暗访大公子踪迹,始终未果……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大公子若还活着,皇上的龙椅,是坐不到现在的。二公子,又何必多此一问?”
长陵连脸上隐约的一点冷笑都淡了——所有人都找不到,是不是就意味着……
“方才荆将军提到那军医是易容的,一力力挫几大高手,”叶麒突然道:“你们就由始至终没有怀疑过救走大公子的人会是二公子么?毕竟……当时二公子也是失踪,死不见尸,而且我们二公子也会易容,也是高手啊。”
长陵有些茫然的望了过来,与叶麒目光一碰,叶麒给了她一个稍作安心的笑意,歪着头看着荆无畏道:“荆将军,救走大公子的人究竟是谁,你心中应该也有几分猜测吧?”
“不愧是贺侯啊,见微知著。”荆无畏点了点头道:“那人武功虽高,但霸道凌厉不及于二公子,单观其身形看不出端倪,但他在关键之时曾使过一招‘茅山剑法’……”
长陵与叶麒均是一呆。
叶麒曾说过,茅山三侠,老大洛周,老二曲云真,位行三的舒隽是清城院的舒院士。
“关于救走大公子的人,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荆无畏道:“不知二公子要问的第三个问题,是否越家遗物的所在?”
“不,”长陵摇了摇头,“第三个问题,我想知道……付流景人在何处……或者换个问法,他……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回金陵。开启武林大会篇。
ps:十多万不一定是十一万也有可能是十九万字啊……我会尽量把前面每一个坑都填完的,不用担心。
再ps:这文前十五万字存稿期几乎是字字雕琢,现在文笔不如前实属正常,出版后我会仔仔细细重新修缮的,剧情方面的不足也有可能做不小的改动。
第九十四章: 黄雀
荆无畏突然闻得“付流景”的名字时显然愣了一下,等回味过来这一问的意图时,他摇了一下头道:“我不知道。”
刀尖在地板上一转,戳出了一个洞眼,长陵冷冷道:“喔?看来你是今日就不打算活了。”
“我若是想要骗过二公子,随口说一个人名,不也能躲过今日一劫么?”荆无畏目光从叶麒的身上不经意一扫,“凭二公子当年与付流景朝夕不离、抵足而眠的关系,他连你都瞒得过,又岂会让我洞悉真身?我看天底下除了皇上之外,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叶麒听到“抵足而眠”四个字时面上不大吃味的一紧,而长陵浑然未觉,她只想到那夜在屋檐上听到的谈话,言语间确实提过付流景失踪之谜,倘若荆无畏早知晓其身份,又何必等到最近,才去招揽一群江湖人去寻那些捕风捉影伍润折扇?
“好,既然你回答不出来,”长陵微微眯了一下眼,“那就休怪我……”
荆无畏忙一抬手,“等等!二公子不是说过只要如实回答,你就能饶我三日性命……我回答不出来的问题,难道也要强迫我么?”
长陵理所当然的点了一下头,“回答不出问题自然是你的问题,难道还是我的问题?”
荆无畏看她嘴角略微一勾,每次二公子杀人前都会露出这种标志性的笑意,不等他开口说话,刀锋已掠向他的喉口,突然间,刀尖一顿,叶麒一把搭住长陵的肩,却是对荆无畏道:“这么多年以来,荆将军早有反心,但沈曜始终不敢对你轻举妄动,想必你手中握有什么把柄吧?”
半只脚迈入棺材的荆无畏一头冷汗涔涔渗出,他方才本来就想说这句话,哪想越二爷的刀根本不给他招供的机会,此番听叶麒问起,飞快地道:“不、不错……皇、沈曜本就是借越家之名招揽天下义士占据东夏,这么多年以来,叛变始终是他的心结,当年我就是为了防他过河拆桥,将他与雁国勾结害死越家又毒害大雁皇长子的证据握在手中,只要皇上起了杀心,我的人便会将此公之于众……到时,别说东夏朝中军中会有人心生愤懑,西夏的魏行云与大雁的明月舟也不会轻饶于他……二公子,我手中握有的……恐怕就是你最想得到的东西吧?只要你……饶我一命,我愿意将此物献上,与二公子联手,扳倒沈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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