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麒,你是非要缠着我不可了?”
叶麒眼皮也不眨一下,“嗯,非缠不可。”
他这副死皮赖脸油盐不进的样子,换一个人站在当前,早就被长陵揍到祖宗不认了,可人家偏偏脆的跟团麻花似的,下手重了又要顾忌会不会直接把人打散掉——一根筋的越二公子真没辙了,只板着脸道了句:“爱跟着就跟着,别碍手碍脚就是。”
说完,直接绕开人,往前踱去,叶麒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道:“你放心吧,吾乃紫微星下凡,一身的仙气吊着呢,除非你点头,否则我绝不会偷偷跑去见阎王。”
他这话出口,长陵紧绷绷的嘴角非常轻微的松动了一下,仿佛满腹负荷真被后头这个满口妄言的小侯爷沾染了一点儿“仙气”,走起下山的路倒似有些飘逸了。
他们俩说话的空闲,七叔他们已经将坟冢原封不动的拼了回去,连墓碑旁的野花野草都重新铺好浇了水,完美的还原了之前的荒芜感。
原本七叔还想陪同他们一起,接收到小侯爷递来的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之后,七叔几人只好站在原地多喝了一会儿的西北风,才扛着铁锹下山回府去。
天刚蒙蒙亮,这会儿城门未开,两人奔走了一整夜都有些饥肠辘辘了。城外的乡野小店已经开了门,就是天色还早,没有客人,掌柜的一听到外头马儿的动静,就屁颠颠的奔了出去,看来的是一男一女漂亮的跟仙人似的,忙堆着笑脸迎上前道:“公子、小姐想吃点什么?”
“两碗阳春面,两碗馄饨,一份煎饼裹肉加一碟热锅豆腐,”叶麒看店内不透气,便就着外棚的座坐下,又问长陵,“你还想吃什么?”
“不用。”
“那就这样吧,喔对了,”叶麒对掌柜道:“再给我来一壶热水。”
出来做生意的没有眼不尖的,掌柜一看他们是贵人,自然不敢怠慢,等叶麒用热水烫好了筷子,热乎乎的面和煎饼就端了上来,热衷汤汤水水和肉的越二公子闻到香气,毫不客气的扒拉起来,第一口热汤下肚,顿觉彻夜疲惫扫空一大半。
叶麒端瞅着她吃饭的样子,觉得比自己吃还有滋有味,道:“我就说赶得及吃馄饨了吧。”
长陵见他光看不吃,不觉瞪了一眼过去,问道:“为什么要我夺盟主之位?”
叶麒咬了一口煎饼,说道:“你知道沈……为什么要开办清城院么?”
长陵摇了摇头。
她对此一直很费解来着。
叶麒压低声音道:“我打个比方,比如说这碗面是兵,那么这碗馄饨就是武林,煎饼果子是武林盟主。”
“……”什么跟什么。
叶麒道:“姓沈的手中没有多少面,他是靠煎饼才招来了一些馄饨,然后借着别人的面吃饱的肚子,但是别人的终究是别人的,他又没有本事抢过来,所以,不得花点心思招更多的馄饨,以免哪一天,借面的不给借了,他不就打回原形了?”
长陵没听太懂,“你是说……东夏都建了这么多年了,沈曜还只是个光杆皇帝?”
“嘘,再小点声。”叶麒轻声道:“说光杆倒也过了,不过当年他能拿下这半壁主权,最大的依靠就是部分的越家军还有武林之中的义军,后来魏行云自立门户,创了西夏,若不是我们贺家支持,东夏的疆域说不定只有现在的一半呢。”
长陵面色一沉,“所以你们贺家为什么要帮他?”
“贺家当时内斗不断,我爹我叔伯都死在战场上,小一辈的后继无力,我当时又还小,”叶麒默默捧起碗吸了一口汤,“最后不是投靠东夏就是投靠西夏,我又受了大公子临终嘱托,以为他是向着沈家的……唉,这些旧事只能说是时运所致,不提也罢。”
长陵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胃口消减了大半,又问:“东夏立朝也有七八年了,那些朝中大臣难道也不听皇帝的差使?”
“听自然是听的,可是大多数的朝臣就像豆腐,还是不顶用啊。”叶麒用筷子夹了一块,将豆腐在自己碗里分为了三块,“现在说白了,东夏的兵力分为三块,这两块外军大权,贺家在北,荆家在南,遍布各边境,而驻屯皇城的中军、宿卫军、还有宫内的羽林卫,自然是沈曜的兵马,至于这几年各州府新征的督军,也多是没有打过战的新兵……”
叶麒没有继续往下说,长陵却已经听明白了。
简单的说,沈曜当年靠着越家军和贺家军上位,他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既没本事把两家的兵马完全收服,自己的兵马又打不过荆、贺两家,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依仗他们——但另一方面,他继续利用自己的武林人脉,推行武举,创办了清城院,将天下学武之士尽揽于朝中,如此时日一久,等各军中塞遍了他手中培养的人,底气自然就足了。
这么一想,沈曜这个皇帝当的还是蛮窝囊的。
长陵想了想,又问:“你还没有说为什么要我去夺那个武林盟主?”
“这些年江湖一直都流传着一句话,‘中原有两个皇帝,但只有一个武林盟主’。”叶麒道:“天下群雄,除非是涉及两国战事,否则,但凡是武林正派人士,都不能不给盟主面子……换句话说,你若是当上了盟主,不要说是东夏,便是西夏的名门正派都得给你三分薄面,到那时,你想查什么,有人为你效劳,你想说什么,大家都会竖着耳朵听,不论他们听不听的进去,至少,你有这个说话的机会,不是么?”
十多年前的江湖,武林盟主给她的印象不过就是调解江湖恩怨的一个总管事,想不到到了现在,居然有了这么高的跨度,真是令人始料未及。
长陵问:“当年,沈曜是武林盟主,那后来呢?”
叶麒笑了一下,“说起这个,他还是沈盟主的时候,为防下一届武林大会被老一辈的高手夺了位,于是立了个‘天命不可为’的规矩。”
“什么意思?”
“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意思是说,过了五十岁的人该服老了,也管不动武林诸多大小事务了,当武林盟的长老可以,盟主之位就该让给年轻人。那时武林上下因为他为越家‘报了仇’,说的话基本没有反对的,何况那些老一辈的高手也懒得去争,这规矩就这么立下了。”叶麒摇了摇头,“可惜到了下一届大会,他那武林盟主的位置,还是让人夺了去。”
“是谁?”
“是西夏的人,名叫霍影,魏行云派去的。”
“是他啊……”
“认识?”
长陵点了点头,“以前我教过他一招半式的武功。”
叶麒:“……”
“现在呢?”
“你先把这煎饼给吃了,凉了就不酥了。”叶麒将盘子一推,道:“这位霍盟主在位期间,中原武林的风向明显都偏向西夏,所以沈曜一登基,才火急火燎的开办了清城院,就是生怕人都跑光了。后来又过了三年,东夏这边总算有人争了一口气,莫道云夺下了盟主之位。”
长陵微微一惊,“现任的武林盟主是莫道云?”
叶麒“嗯哼”了一声,“不过很快就轮不着他了。”
“为什么?”
叶麒笑道:“因为上年纪了啊,哈哈。”
长陵可没有心情和他一起“哈哈”,若到了武林大会时她内力未解,其他人不论,单是那个姓徐的就打不过。可这确实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若然她当真能夺得武林盟主之位,将沈曜、荆无畏的滔天罪行公之于众,为兄长正名,便不至于难若登天了。
她愁眉不展喃喃道:“难怪……荆无畏费尽心思也要荆灿去争这个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