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眸,才看清那滴东西是血。
她一下抬头,才发现他身上腰腹侧的血已经彻底染透了衣服,隔着衣衫,也能看见底下不浅的一道伤痕。
此刻卫怀柔靠在她怀里,谢安雪白的寝衣也被染成了深红色。
“绣云!”谢安忍住没有去看那瘫血,转头朝屋里喊绣云。
过了这么久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绣云已经从里屋匆匆走了出来,此刻看见屋门卫怀柔满身是血地在谢安怀里,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忙跑过来帮着谢安把人扶到屋子里的软塌上。
“姐姐去帮你喊大夫,你先别动。”谢安本就晕血,又是头一回看见这样多的血难免有些恍神,她想从软塌上起身却被他伸手轻轻拽住。
“姐姐,别叫大夫。”卫怀柔依在她怀里,摇头轻声道。
“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又解释道,才又重新垂睫,像是在闭眸休息。
她只穿了寝衣,好像不知道一举一动都会让他感受到些什么。
谢安抱着他,咬唇不语了许久,才颔首道:“好,那我不叫大夫。”
他不想叫大夫有他的原因,今夜为什么突然受伤出现在她的门口也有他的原因。况且如今夜深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大夫上府来,这样的伤也不能拖到明天去。
“姐姐房里有药和绷带吗?稍微包扎一下就好了。”卫怀柔低低喘了口气,垂睫淡淡扫了一眼他腰腹上被人用了劲划开的不浅的伤痕。
谢安垂眸,想要碰一下伤口,却又在即将碰到的时候缩回了手。她怕他疼。
“别动,我去拿药。”谢安温声道。她从软塌上起身,走到一边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小药箱子出来。
因为她身子的缘故,所以屋内也长年备着各式的药,倒也还算齐全。
但是不是寻常的擦伤,她虽会些包扎,却也不敢擅自就拿药往上涂。如果伤口感染了,会留下许多另外的病症下来。
绣云站在一旁,见谢安踌躇,犹豫了一会儿自荐道:“奴婢的爹是民间的赤脚大夫,我以前也跟着乱读过几本医术,三爷既不想请大夫来,如果不介意的话,或许可以让我试试。”
谢安听见了,才略略松了一口气,温声笑了下询问卫怀柔:“可以吗?”
“好。”卫怀柔看着软塌上被褥的花纹,许久有些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他一点也不想让一个外人碰他。
谢安弯了弯眸子,将药箱递给了绣云,她则坐到软塌的另一边看这绣云替卫怀柔脱衣上药。
她又一次看见了他背上那些不少的陈年旧伤。
谢安微微蹙了蹙眉。
等过了一会儿,绣云包扎收拾好了东西出去了,她才温声道:“很晚了,先好好休息。”
说着,谢安把烛台上的蜡烛轻轻吹灭了,又将吊着窗幔的勾子轻轻放下,才打算起身去外间的卧榻上睡。
“姐姐。”
谢安的手忽然被轻轻勾住。
卫怀柔不轻不重地温软唤了她一句。
谢安被他拉住,忽然才意识到她应该马上就去外间,而决然不是留在这里,任由接下来或许会逾界的事情发生。
屋内屋外安静地很,正是因为处在黑夜,一切才变得有些微妙。
卫怀柔掀睫,低低地接上了上面还没说完的半句话:“我疼。”
疼?那该怎么办。
“姐姐抱抱或许会好一些。”他慢慢道,“……好吗?”
也许是太晚了,也许是谢安不忍拒绝。
她犹豫着伸手,轻轻抱了抱他。
他的脖颈埋在她的颈窝里,许久也没有撒开,而是轻轻地蹭了蹭,然后忽然微微仰了仰头,在她的脖颈上咬了一小口。
第四十章
卫怀柔马上松了口。
脖颈上温热微痛的感觉却迟迟没有消失。
谢安没有动,还保持着刚刚伸手半抱住卫怀柔的动作。
床榻边上的帘幔刚刚被她放了下来,此刻围绕在软塌四周,床幔上先前挂着的小铃铛轻轻地晃了晃,发出清脆的声音来。
“姐姐,”他的身子挨着她的,两层轻薄柔软的意料相触,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心跳跳得极快。卫怀柔轻软唤了一声,才又略带歉意地为他刚才的动作赔罪,乖顺道:“我错了,姐姐。”
他连唤了谢安两声“姐姐”,却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谢安又在黑暗中坐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一下伸手轻轻推开了他,自软塌上下来。
衣襟因为刚刚动作产生的的摩擦而有些斜了,露出一大片光洁白皙的肌肤。她伸手快速拉紧了有些敞开的衣襟,又从软塌旁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外衣匆匆披在了身上。
卫怀柔半坐在软塌上,微微眯起眼睛看她这样慌张地披衣,不由得慢慢皱了皱眉。
谢安披上外衣后便再没有看向软塌那边,只是轻声地对他说了句:“早些休息。”便快步走出了里间,轻轻合上了隔间的小门。
卫怀柔又在她的软塌上坐了一会儿,才慢慢躺下,随手扯了一下被褥盖在身上。
里外隔间的小门隔音不好,他能清晰地听到外间传来的点蜡烛、还有类似于擦拭的声音。
大约是她在看他刚刚咬过的地方。
片刻过后,外间才又传来窸窸窣窣的换衣声,然后逐渐趋于平静。
卫怀柔重重翻了个身,连带着软塌床幔上挂着的那只小铃铛又传来一阵轻微的碰撞声。
她有那么不喜欢他碰她吗。
不过都一样,他一时冲动咬了她一口,谢安脖颈上的那咬痕一时半会儿也消不掉。
这次是他输了,但也占了便宜。
卫怀柔没有再想,紧紧闭眸,却怎么也睡不着。
*
卫绪向来睡眠不好,一向晚睡早起,平王府里的下人也都知道这回事,所以还不到早上的四更天,就已经都起了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只有一个新从外院提拔上来的小丫鬟还不懂事,毛手毛脚地在端漱口水时,失手打翻了一只琉璃杯子。
小丫鬟年纪尚小,忙跪下来不住磕头。
卫绪低眸,微微皱了下眉。他这两日心情本就不好,偏偏又有人撞在了这时候。
这样不守规矩大手大脚的东西,他一向是让人拖出去打死的。
“殿下!”这时候,守在屋外的老管事忽然进来,看见屋内的场景只怔了怔,绕过那丫鬟走到卫绪身边,俯身轻声道,“殿下,七月回来了。”
卫绪抬头看向屋外,窗户外正映下一个人影来。
“让他进来,你们都先出去吧。”卫绪从那小丫鬟身上收回目光,淡道。
老管事松了口气,忙点头,让人拉着那还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退出去了。
来人正是卫绪前两日送给贾容侍卫,他进屋后便半跪在了地上,低声请安:“殿下。”
“起来吧。”卫绪看了眼他,“探出来了吗?”
“探出来了。属下昨日随世子一同前去,谢府人多口杂,等了许久才敢下手。试探过后,属下发现那三公子确实有些功夫在身上。”
卫绪陡然抬眼。
“但……”七月低首,“但不像是太子,功夫浅薄不知进退,属下仅仅刺了几刀,本以为他会躲开,却没成想他没有躲开,腰腹位置还中了属下一刀。这样留下了把手,或许会被人发现。殿下还请责罚。”
卫绪听着,脸上的神色慢慢缓和,他啜了一口管事端上来的热茶,又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问道:“我让你看的看见了没?”
七月摇头:“骨相确实与太子像极,却多少还有些不一样,耳后也没有红痣。”
过了许久卫绪才点头,轻声道:“你下去吧。”
等七月退了下去,卫绪才靠在了椅背上,拿了放在书案上的逗鸟棒,抬手逗弄了下屋里的一只喜鹊。
喜鹊被逗弄地高兴叫了两声,卫绪也笑了下,低骂道:“畜生东西。”
站在一旁的管事看着卫绪逗弄鸟儿,等他停下了动作才上前,端起笑脸道:“殿下,刚刚小世子又来了消息,说是初七那天请殿下去弄春楼喝酒,殿下看……”
贾容?卫绪放下手里的木棒,皱了皱眉,点头应了:“知道了。”
*
等谢安醒了后,绣云就碰了洗漱梳妆的东西进来。
“前两日老太太送来给姑娘的发饰还没带过呢,我想着姑娘带着肯定好看,就挑了出来。”绣云捧着梳妆盒进来,边笑着道。
谢安温颜笑了笑,刚想要让绣云拿过了瞧瞧,却忽然顿了顿,下意识地往里间屋子看了一眼。
里间还没有动静,卫怀柔估计还睡着。
她不由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纤指慢慢攥紧了被角。谢安只穿了寝衣,没有任何遮挡,脖子上的咬痕,很轻易地便能让人看出来。
而且还不浅。
怕是要过两天才能消掉了。
谢安皱了皱眉,许久才又笑了笑,对绣云轻声道:“不用了,你把东西放下就好,我自己来弄。”
绣云不明白今日忽然不让她梳妆了,皱着眉刚要起身过来掀开帘子问,却隔着床幔看见谢安轻轻搁在唇上的手指,才想起今天里屋还睡着人,许久才勉强点了点头,放下东西走出去了。
谢安坐在卧榻上,等到绣云出了屋才慢慢松了口气,身子也跟着软了软。
她抬手,忍不住轻轻碰了下脖子上的那点浅红色的东西,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拉开了床幔。
她简单挽了个松垮的发髻,想了想,又从梳妆盒里拿出了一点扑在脸上的细粉,用手指沾了,慢慢抹在脖子的那点痕迹上。
用掉了许多粉,却还是盖不住那点淡红色。
等到了下午,卫怀柔才醒了,谢安便让绣云进去替他换了回药。
卫怀柔半靠在外屋的坐榻上,绣云就坐在他身边捧着药罐子拿着剪刀上药重新包扎。
下午的阳光斜斜照进来,他眯着眼睛看谢安挽袖,给他盛了一碗用药材和着小米煮的粥。
谢安把粥轻轻搁在坐榻边的桌子上,温声道:“把这碗都喝了,身子才会好的更快一些。”
她今天不同往日,穿了件高领的裙衫,坐在绣云身边,与他隔了不少距离。看得出,她是在努力维持着与平日对他一样的态度来说话。
卫怀柔从谢安身上挪开目光,拿勺在那碗粥里胡乱搅了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