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被他逼得急了,有些话她硬着头皮脱口而出:“这跟孟长洲有什么关系,我当初假死逃走,是因为误会来北魏和亲要嫁的对象是你父皇。”
“这要我如何愿意?嫁给先皇,然后当你的继母吗?!”
这下换作闻澄枫被她吼得一愣,好半会儿才勉强反应过来这句解释,但依旧不由得问:“姐姐什么意思?”
虞清梧梗着脖子道:“当初你既没有事先同我商量这桩计划,之后又偏生不说明要我和亲嫁于谁,我哪能猜到是你?哪怕你私底下派人来知会我一声也好啊,可你依旧没有,凭白叫我误会到了先皇身上,如何能不跑?”
“如今却又倒打一耙地怪到我头上来,窦娥都不见像我这样冤的。”
劈头盖脸的斥责如惊雷砸落。
闻澄枫费力剥开这一个个字眼,总算匪夷所思地后知后觉,当年之事,竟在中间出现差池,闹出了大乌龙。
积郁心头的怒气随之散开,眼底晦暗不明。
原来让姐姐避之不及的人,不是他。
“那现在姐姐知道了,想娶你的人是我。”闻澄枫再开口的嗓音微微喑哑,“姐姐肯嫁吗?”
虞清梧在他小心翼翼的追问下,犹豫了。
甚至突然有些后悔剖白得那样清楚,纵然横膈在两人之间最大的误会解开了,可那又如何。
扪心自问,她是不肯嫁的。
一来,倘若当初闻澄枫存的心思只是将她从一纸婚约中解救出来,事后就放她自由,虞清梧自然毫不迟疑坐上和亲花轿。但如若闻澄枫把她从和孟长洲的婚约中拉扯出来后,又将她困进两国和亲婚约,那她依旧会选择死遁。
而今闻澄枫所作所为,皆是后者。
于她而言,从南越的后宅,来到北魏的深宫,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她不爱规矩森严的高墙大院,也不喜做以夫为天的温婉人`妻,她虞清梧素来是爱自由自在的。
二来,虞清梧不否认自己对闻澄枫是有些好感的,但她没法肯定这份好感到底是出于把闻澄枫当弟弟、当男主照看,还是因为别的复杂情感。
何况按照原书剧情走向,闻澄枫日后会有官配,夫妻恩爱缠绵,轮得到她个外人瞎掺和什么劲儿。
三来,眼前的闻澄枫早已不是自己记忆中的熟悉模样,他的喜怒无常,他的偏执疯狂,都让虞清梧无所适从。说一句物是人非,不为过。
于是她在这直接不拐弯的求婚告白中,缓缓别开了视线。
闻澄枫眼中期待和欢喜也随着她目光躲闪逐渐熄灭,阴霾重新遍布眉眼:“姐姐,你又食言了……”
“我究竟还能不能继续相信你……”
虞清梧被他这受伤的小表情戳得心跳都停了一下,不经大脑地抬起手臂,想像从前一样轻抚他的后背。
可与此同时,闻澄枫蓦然退后两步,松开了撑在虞清梧身侧的手。
虞清梧只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仿佛刚才那个动作从未发生过。
她淡声道:“你有不相信我的权利,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告而别和假死逃跑的事我都不会再做,你不必拿棋秋和书瑶的家人威胁她们。”
闻澄枫已经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漫不经心把玩起手上扳指:“姐姐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算是。”虞清梧不置可否。
“姐姐恐怕搞错了情况。”闻澄枫冷笑,“这里是北魏,在孤的手掌心,姐姐以为自己还能逃到哪里去?”
虞清梧一时无言,闻澄枫又道:“姐姐既求我不为难他们的家人,是不是应该付出点什么?”
又来了,虞清梧毫不怀疑他下一秒会说出要她嫁给他之类的话。
于是先发制人,启唇道:“南越。”
“我可以作为北魏的使者出使临安,说服六哥儿将南越作为北魏的附属交给你。”虞清梧冷静将话题牵引到正事上来,“并把你先前攻下来临安以北的城池全部割据归给北魏,再缴械南越现存兵权,临安城内兵马司由北魏亲兵执掌,一劳永逸。”
闻澄枫皱眉。
虞清梧续道:“由此一来,既能帮你避方才所言其三之害,又能为你开疆拓土,留青史浓墨一笔,如何?”
闻澄枫彻底愣住了,这些话但凡换个人的嘴巴说出口,他都不会惊讶,因为所言句句皆是事实。
可偏偏是虞清梧……
“为什么?”闻澄枫问,“南越是姐姐的母国,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他何尝没有壮阔野心,何尝不想吞并南越,将这万里山河尽归脚下。
可当日意外发觉虞清梧没死,他深更半夜把虞鸣瑄从睡梦里拽起来,按在了金銮殿龙椅上。想的不过是,只要南越还在,只要南越还姓虞,她就依旧是长公主,他们之间就还有一些东西没变。
闻澄枫不知道自己疯魔般的都在守护些什么,却偏就力排众议,顶住文武百官施加的压力,不肯灭南越。
或许方才永泰宫外那名武将所言不错。
他是昏君,爱美人胜过爱江山的昏君。
可他这会儿却又听见虞清梧说:“不论你信不信,我都确确实实在为你着想。把劳民伤财才得以攻下的城池归还给南越,只会引起北魏所有将士及百姓的怨言。少傅大人说过很多次,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该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