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之有句话倒是没说错,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那些战场上常用的确实过于笨重了。而比较适合女子携带的软鞭又太过惹眼,相比之下最合适的只剩下短匕。
公主寝殿中不可能有利刃兵器,但在虞清梧印象中,影视剧里的女刺客总会用发簪替代短匕,想来使力手法应该差不多,她便试试。
柔和阳光穿透簪杆,照得白玉剔透无瑕。
少了刀刃锋利凛凛,反倒平添优雅美感。
可即便这样,裴延之仍道:“殿下当心,刀剑无眼,小心伤着自己。”
虞清梧闻言冷笑,这人还是看不起她。一根圆头发簪罢了,谈何伤到谁。
她对越帝给自己安排的这个武学师傅很不满意,裴延之此人出生名门世家,太过心高气傲,先入为主地认定自己所想皆为正确。让这样的人教她和闻澄枫,做不到倾囊相授。
甚至高门世家子弟对北魏的态度,大多和越帝相同,难以保证他不会待闻澄枫横眉冷对。
看来她得想个法子把裴延之换了。
虞清梧眸光只短暂沉了一瞬,转而刹那桃花目又扬起微笑,神色变化之快让人难以捕捉。她倏尔手腕转动,用发簪尖尖抵在自己左手腕内侧:“裴大人未免草木皆兵了些,本宫并不觉得这样就会使人受伤。”
她言语间,当着裴延之的面右手用力,握着白玉簪让其在细腻皮肤缓慢划过,留下不深不浅一道红痕。
虽没有出血,裴延之瞥见那长条深色绯红,心跳蓦地一滞。
下意识皱眉按住虞清梧的手,沉声道:“殿下莫要任性。”
……果然中计。
虞清梧目光落在裴延之用力压住自己的那只手,臂甲金属将阳光折射出彩色映在白玉簪头梅花蕊正中,她轻飘飘掀了眸:“裴大人这是何意?父皇的旨意,应该是只让裴大人来教本宫习武,而非做其他事吧?”
她尾音上扬,这个其他事指代什么,再明显不过。
裴延之猝然意识到自己逾矩了,连忙请罪收手,却不巧……
闻澄枫刚走进内殿就看见这幕,一个头戴紫金发冠的外臣男子握着虞清梧的手,而长公主正仰头对那人轻笑。
他听闻长公主召见自己的欣喜霎时凝固在嘴角,眉心抽跳,隐在袍袖中的手不禁握成拳。甚至素来能看透虞清梧所有表情的人,这晌也没发觉那双桃花眼底笑意虚假。
闻澄枫压制住满腔情绪才没有冲上前,假装平静:“长公主叫我有什么事?”
裴延之已经重新规矩站好,并且往后退了一步。
虞清梧对闻澄枫道:“原本是有的,但现在嘛……”她淡淡瞥过裴延之,“本宫以为裴大人身为外臣,在不能恪守礼节之前,还是勿踏入后宫的好。否则万一冲撞了贵人,就算是永平伯府也未必护得住大人。”
“裴大人以为,本宫说得对吗?”
裴延之眉峰紧锁:“殿下教训得是。”
他对渔阳长公主的脾气早有耳闻,本是极不愿接陛下安排这份差事的。但无奈听父亲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陛下和贵妃娘娘另有谋算,倘若他能应下这份差,对永平伯府有莫大好处。
裴延之碍于家中父辈之命,以及那日宫外得遇长公主,私心里总觉得如此容貌惊艳绝伦的女子,脾性应该不会真像传闻中那般恶劣,遂才接了圣旨,今日来到瑶华宫。
没曾想,人不可貌相,是他高看长公主了。
而闻澄枫也终于看出,适才他进门那场景是长公主为了把人赶走演出来的戏,唇角不着痕迹翘了翘。
虞清梧不喜欢裴延之,他也不喜欢裴延之。
眼见裴延之就要告退,闻澄枫突然开口:“裴大人,请等一等。”
他道:“虽然裴大人遗憾做不了长公主之师,但我在北魏时就听说过兵马司指挥使的威名赫赫,不知能否有幸向裴大人切磋讨教一二?”
虞清梧微讶,她偏头看见闻澄枫面色正经不似玩笑,这人……
穿书两月,她从来没见闻澄枫露过锋芒,少年不论面对越帝的羞辱还是虞映柳的刁难,包括自己刚来那一日画芷罚他跪,闻澄枫的态度始终是咬牙按捺,沉默隐忍。
一如原书中对他的描述,忍辱负重。
这晌,似乎是少年在南越头一次意气争强。且还是在裴延之并未招惹他的情况下,主动挑衅。客观而言,不是什么明智举动,以闻澄枫无比明确自己目标的性子和格局,不该做出这种莽撞事才对。
但虞清梧偏偏又从闻澄枫那句邀战的话中,听出了几分愠怒。
难道这两人之间有什么她所不知道的过节?
裴延之是临安城中兵马司指挥使,闻澄枫则在临安城内埋下诸多暗桩眼线,还真说不准裴延之有没有发现一些端倪。虽然没查到闻澄枫身上,但铲除暗桩的事,兴许他做过不少。
这样一来,闻澄枫的确有理由憎恶裴延之。
虞清梧自以为解释通畅闻澄枫的动机后,便没有阻拦。
她深知少年被南越俘虏,又被北魏抛弃,身心都背负太多压抑情绪,能用这种方式释放出来,算是好事。
于是她在瞥见裴延之脸上一丝明显抗拒后,还推波助澜地帮了闻澄枫一把:“说起来,本宫已经许久没见识过比武了。今日这机会正好,裴将军应该不会拒绝本宫小小的要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