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路人笑呵呵说,是两位郎君挑战吃新推出的螺狮粉,看谁能吃更多。
胡成远还蛮好奇长安城这种新奇的活动,带着侄子过去看。
但还没到那里,就闻到两股古怪的臭味,交织在一起,对他厨子的敏锐嗅觉造成极大杀伤力。
胡成远转头一看,只见侄儿也捂着鼻子一脸铁青,但围观的人仿佛疯了一般露出陶醉的神色。
胡成远不信邪,拉着一人问,你觉得臭不臭?
那人说,臭!真的臭,我就说小昆阳观手艺好,一次比一次做得臭,这螺狮粉,真是比臭豆腐臭一百倍。
旁人反驳他道,你胡说,明明臭豆腐才臭,臭豆腐臭得含蓄,但耐闻,如美酒陈醇。而这甚么螺狮粉臭得却十分霸道,让人不喜,要我说是臭豆腐更胜一筹。这人是臭豆腐忠实粉丝。
觉得螺狮粉臭的人自然不依,两人说着说着就掐起来,一会儿拽诗文一会儿引经据典,看得胡成远怀疑人生。
胡缨拉着胡成远道,叔叔,我们离开吧,我真受不了了。
胡成远摇摇头,决心还是去看一看。
他做菜做了三十年,从没见过以臭为香的做法,也想不出臭的东西怎么会好吃。料想这就是拿臭味作为噱头,哗众取宠而已。虽然这样做能够暂时赚钱,但不得长久,而且有损声誉,他决定和这人好好谈一谈,一定要把这人拉回正道。
胡成远想着便挤了进去,只见摊子上几个厨娘正切菜热水忙得团团转,另外还有一个脸嫩的小郎君,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坐在小木凳子子上翻阅一本书籍。
摊子上两位郎君正在互掐,发誓一定要比对方吃下更多的螺狮粉,现在有一人已经吃下两碗,另一人埋头在吃第二碗。
倒不是他们一来就迷上螺狮粉,而是这两人本来就有仇。
因为一个女子,这对曾经好兄弟反目成仇,无时无刻不在掐架。
这次看见螺狮粉,莫名其妙就开始打赌要比一下谁吃得多,吃得多的人就能向那位女子告白!
食客们知道后觉得这赌打得很有意思,吃完也舍不得走,纷纷留在原处看说要做裁判。
快吃啊,你要被超过了。
少吃点那个笋,那个最臭,当心臭晕了。
别喝汤,竖子!喝汤你哪还能吃下更多螺狮粉?
哎哎,你先点两碗晾凉啊,滚烫的怎么吃得下去。
坐在一旁薛裳枝看了一眼,觉得他们这群人也是挺无聊的,干脆移开视线喝饮子吃果干玩。
此时的饮子也就是饮料,最便宜的是烧开的井水,高档一点的有甘蔗汁、椰汁等。
制作椰汁的椰子从岭南而来,此时岭南并未完全开化,所以椰汁价格最为昂贵,比羊乳更贵。
薛裳枝喝着口感浓郁的椰汁,不由有些怀念曾经在奶茶店喝过的杨枝甘露和椰汁西米露了。虽然不如纯椰汁醇郁,但口感的确更加丰富。
吃了大约半个时辰这场比赛宣告尾声,以一方差点被熏晕作为结束,胜利的那位公子大喊道,我赢了我赢了,今儿是我的了!
另一人嘲笑他道,你以为今儿会喜欢你吗,今儿要知道你吃了七碗螺狮粉,身上沾满臭味,她会不会避之不及?
胜利方愣了一下,忽然号啕大哭,你还不是一样,你吃了六碗螺狮粉,比我好到哪里去?
两人一同抱头大哭。
这场比赛导致情敌吃螺狮粉一决胜负成为一种惯例,女子们会对郎君说,要是喜欢我就去螺狮粉挑战,吃螺狮粉也成为男子勇气的象征。
后来更有借粉消愁的说法,读书人们郁郁不得志,不受重用,被贬至边关时常常来臭摊上豪吃三大碗螺狮粉,消去满心愁绪,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薛裳枝无语地收了二人的钱,忽然见一位中年男子带着一名青年男子进了人群,对他们拱手示意。
薛裳枝看了看他布满伤痕的手掌,敏锐察觉到对方应该也是一名厨师,礼貌招呼道,您要不要来一碗螺狮粉?今天吃螺狮粉就送臭豆腐,非常划算。
胡成远扯着袖子挑剔地看了一眼薛裳枝,把目光落在年龄更大的文娘子身上道,你是这里管事的?
文娘子不耐烦道,您有什么吩咐。
胡成远看她态度还算恭敬,满意道,我看你是个女子,想来应当是不懂事,才会在做菜一途上专走邪门歪道,以猎奇吸引人眼球。我劝你好好沉下心思,以后别卖这种有损名誉东西了。
文娘子朝他翻白眼,你谁?不吃东西就站远点,别挡着我们生意了。这是裳枝做的,你骂我有什么用?文娘子还想多多攒钱呢,不想和这些人废话。
胡成远道,裳枝是谁?真不像话。
文娘子说完就后悔了,连忙回头去看薛裳枝,只见薛裳枝用手撑着脑袋,非常有耐心且温和地看着他们,不知为何有点胆寒:她一时口快把薛裳枝供出来,她以后会不会整她,让她顿顿用臭豆腐下饭啊。
在文娘子胡思乱想的时候,薛裳枝已经推开人群道,是我,您有什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