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无意听见过宣平侯贺显要求贺知余同她撇清关系的话,她也猜得到自己今日举动会引得宣平侯盛怒。盛怒之下,不去找她皇兄“主持公道”,又能去找谁?
她在宣平侯府待得许久,宣平侯始终未露面。
想来在她看似强行带贺知余离开之后,宣平侯便要有所应对了。
贺知余得搬过来长公主府。
宣平侯同意与否,不会改变这件事,她也不允许出现变故。
这得她自己处理。
所以,李妩进宫一趟,打算去会一会宣平侯。
李妩不急不躁到临华殿的时候,宣平侯贺显正言辞激烈在对李深控诉着她这位平阳长公主的放肆与无理。
今日这一桩事确实将宣平侯惹恼了。
贺知余身为宣平侯府世子,又乃大理寺少卿,朝廷命官却被迫向一介女子低头,委曲求全。
这是贺显不能接受的。
“陛下,犬子今日若受此折辱,往后当如何在京城立足?”贺显痛心疾首,“他主张与鞑靼和亲,乃一心为大晋,怎会有私情?长公主却挟私报复,若任由长公主任性妄为,往后岂不一片混乱?”
李妩认真听罢贺显的一番话,慢悠悠道:“宣平侯想来是误会了。”
她步步上前,正正经经反驳起贺显。
“贺大人为大晋着想,因而主张与鞑靼和亲,以修两国之好,换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太平,赤诚之心,令人动容。身为大晋的长公主,自也当为大晋效力,为大晋的百姓谋福,故而本宫认可贺大人一番苦心,也甘愿远嫁鞑靼。”
“贺大人无私心,宣平侯,本宫亦是。”
李妩嘴角微翘,“此番让贺大人搬入长公主府,本宫同样一心为公,绝非挟私报复。”
“鞑靼使臣不日将入京。”
“而本宫膝下有女,难免挂怀,若有贺大人帮本宫照顾,往后自当心安,便不耽误和亲之事。”
李妩理直气壮,宣平侯横眉竖眼。
在贺显听来这些皆是歪理,他冷哼一声,一甩衣袖:“一派胡言!”
“长公主未尚驸马却膝下有女,本便有违妇德。”
“岂可……”
李妩一听贺显的话,知他要搬出那些腐朽之言来充大道理,不耐烦听,索性一笑截断他的话:“侯爷,有些话,别人说说也罢,贺大人如何流落在外近二十年,难道须得本宫来提醒侯爷吗?”
“那会儿侯爷倒似不觉得不妥,现下反来摆这些谱。”
“依本宫看,纵使缺了侯爷谆谆教诲,贺大人依旧蟾宫折桂,可见这亲生父亲也不是缺不得。”
这些话句句戳在宣平侯心窝上。
谈论起贺知余有关的事情,他这个做父亲的始终理亏。
可被一个女子教训,难免觉得丢人。
贺显沉着脸,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下生恼,一时却说不出话。
李妩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继续用规劝的语气对贺显道:“此前,我已同贺大人做下约定,贺大人亲口答应此事,以为我免去后顾之忧。侯爷当晓得,贺大人言出必行,执意反对,极可能惹得贺大人心中不快,同侯爷对着干。如此又是何必?且不允贺大人帮我照顾孩子,侯爷难道打算亲自上阵么?侯爷倘若诚心诚意,我也是无所谓的。”
即便宣平侯明知贺知余不会按他的心意做事,听见李妩这番话,他也又变得惊怒起来。
只是这一次,指责之言未来得及出口,贺知余赶到了。
宫人进来通禀,李深召他进殿。
贺知余脚步匆匆进来,分别与李深、李妩行礼,才看向宣平侯。
“贺大人来得正好。”
李妩笑,“那一日也是当着皇兄的面,贺大人亲口答应搬去长公主府替我照顾女儿的,不知贺大人可还认?”
贺知余收回目光去看李妩,语气克制道:“一言既出,金玉不移。”
“微臣日后自当尽心竭力为殿下免去后顾之忧。”
贺显被气得不轻,却彻底无法。
他终是唯有默许此事,任由贺知余从宣平侯府搬出去。
气血上涌的宣平侯贺显在临华殿待不下去,与李深行礼告退。他退出去以后,李深让贺知余也暂且退下,待无旁人,他板一板脸看李妩:“你也当真胡闹,怎能像这样带上一帮侍卫去侯府?”
“皇兄,宣平侯不懂我苦心,您也不懂吗?”
李妩摇头轻叹,“若不是为宣平侯府的名声着想,我又何须如此?”
“皇兄说我胡闹。”
“但没有我今日一通胡闹,旁人怎知其中因由?这责任我担下,贺大人和宣平侯府自然无恙。”
论胡搅蛮缠的本事,李深晓得再没有人比得过他这位妹妹。
他只道:“贺大人既搬去长公主府,你也当借此机会解开从前的误会。”
李妩微微一笑。
“皇兄放心,我同贺大人会相处得很好的。”
……
李妩自临华殿出来,见贺知余等在殿外,与他一道出宫回长公主府。
两个人这一次乘一辆马车。
李妩坐在贺知余对面。
她微弯着唇,拿脚尖去轻轻碰一碰沉默不语的贺知余。
在贺知余抬眸的刹那,李妩邀功般道:“贺大人,我又帮你出一回气,你怎么谢我?”对于临华殿内同宣平侯贺显的争执,她不但毫不避讳,甚至连带此前将贺知余从贺显书房带走的那一桩一并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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