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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紫宸殿,霍澹像往常一样朝思政殿去,走了几步叹息一声,边走边骂。
“这些个老东西,工部尚书的位子刚缺出来便急着让朕定下新的人选,真是一日都不想让朕清闲。”
严庆接嘴道:“工部虽不比吏部重要,但负责营造,是乃国家之基,应好好择选下一位,万万不能再像纪尚书那般以权谋私。”
工部在六部中不怎么起眼,纪永升是许湛一手提拔上来的,瞧瞧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动手把人收去。
看着那明黄的背影,严庆笑意横生,工部尚书的位子,这次怎么也的让他选的人上去!从此他手上的筹码又多了一个。
“老奴倒是有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严庆没有直接说出来,当着仪仗队的面,总归还是顾忌着皇帝面子。
霍澹走在华盖阴影下,回身瞪他一眼,“不该说就闭嘴。嘴里嚷嚷着有主意,一到关键时刻就唯唯诺诺。”
“你可有要推荐的人员?”霍澹眸光犀利,沉声问道。
严庆面露歉意,躬身道:“皇上教训得是。老奴深谙自己本分,朝堂上的事情万万不敢妄加掺和,只是老奴认为几位大臣说的话不无道理,皇上心里有杆称,听听他们说的便好,此事还需仔细考虑。”
从他手上夺过拂尘,霍澹拿手柄戳了戳他脑袋,气道:“严庆啊严庆,你这话说得跟没说一样!”
严庆不再是方才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神色有几分凶戾,褪下一丝伪装,仅用两人才听到的嗓音低声挑明道:“若是咱家真说了个人选,皇上就会任用吗?”
霍澹眼皮一掀,两道如刀的目光在空中汇聚,双方气焰均不弱。
唇角上扬,他指腹摩挲着玉扳指,低低一笑,“肯定不用,不仅不用,还会小心堤防,革职杖毙也不无可能。”
两人近些日子相互试探,终于在今天正式撕破脸,霍澹本以为会是他先挑明,却没曾想到严庆如此心急。
这反倒让霍澹有一丝不安,严庆将那想要夺权的心思隐藏多年,却在今天的一番试探中暴露出来,倘若不是他手上有足够的抗衡的兵权和势力,他绝不会如此。
霍澹心中没底,如今朝上三分一的势力还被许氏一党把控,不痛不痒折了工部,约莫会让许湛消停片刻,算不了什么。
严庆毫不避讳,道:“皇上早从小白兔变成了小狐狸,如此聪明,自个儿去猜吧。”
说完,他又恢复往日那般低眉顺眼的模样。
霍澹攥紧拳头,眼底藏不住的狠戾,袖子一摆,大步流星往前走。
他如今是杀不了严庆,待时机成熟,利剑第一个砍杀的便是此人。
“摆驾霁华宫!”
严庆搭好拂尘,拉长嗓音重复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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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华宫。
霍岚昨晚听赵婳讲故事熬了半宿,后半夜又被赵婳那不雅睡姿弄得心猿意马,满脑子都在想如何快快长大,可以说后半夜也没怎睡。
严庆那声尖锐的“皇上驾到——”愣是把正在屋子里半撑着头打呵欠的霍岚彻底惊醒了。
霍岚整理整理衣衫,跟只欢脱的兔子一样来到皇帝跟前,埋怨道:“皇兄好久没来臣妹宫中,昭仁天天都盼着皇兄来。”
霍澹拨开搭在他衣袖上的手,毫不留情揭穿,“你是盼着朕来么?你那是馋宫外的玩乐。”
他这个妹妹,一心想往宫外跑。
宫外无拘无束,她一个小霸王在宫外没了管束,想怎么闹就怎么闹,作为皇兄的他能不知道她心里的小九九?
被看穿心思的霍岚尴尬地摸摸鼻尖,咧嘴一笑。
“皇兄今日下朝如此晚,又被大臣们拖住了?”她化身贴心妹妹,关切地询问兄长。
“一群老头,成天在殿上吵得不可开交,朕头都听大了。”霍澹捏捏眉心,率先一步踏进大殿,落座道:“许久没陪你用膳了,午膳便在你宫中用罢。”
霍岚第一次不想皇帝在她宫中用膳,压制住心中的一丝不情愿,例行问道:“皇兄想吃什么?”
霍澹顿了顿,手肘撑在椅背上,想了有一阵功夫,道:“那日你送来的糕点便不错。”
那日?是哪日?
送去的东西太多,霍岚仔细回想回想,终是知道皇兄所指是何,转身吩咐莲心让赵婳去准备。
莲心出了大殿。霍岚解释道:“皇兄有所不知,这糕点只有一人会做,原料需要现准备,等她做好了晚点给皇兄送去。”
说好了今日放赵婳休息一天,转眼就让她起来干活,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说来也奇怪,她堂堂长公主,可在她宫中任意使唤宫人,但是对于赵婳,她偏生待赵婳不同于寻常宫人,总是舍不得使唤赵婳。
这姑娘该不会给她灌了碗迷魂汤吧。
供桌上的紫金薰炉里,燃着沉香,炊烟袅袅,满殿都是清淡的甜香。
霍澹点点头,应了下来,端了被茶细细品着。
', ' ')('撇开浮沫,他饮一口,又道:“朕派姜子真密访渝州,明日启程。这一去两三月,你下午要去告别就去。”
“渝州?好远啊。”霍岚不悦,蹙眉在皇兄旁边坐下,心里七上八下,双手紧紧攥住广袖,“渝州出事了?”
“出大事了,派旁人去朕不放心。”霍澹虽是在跟胞妹闲谈,可余光却时不是往低首的严庆身上看去。
姜子真密访渝州,这一路却是凶险万千。
纪永升跟渝州刺史曹冀干的这掉脑袋的勾当谋划如此周密,背后定然有人指示,若是他没猜错,这人便是许湛。
许湛岂会私铸的铜钱被朝廷发现?又岂会让姜子真平安到达渝州?他会派人在途中轻而易举截杀姜子真,届时随便用一借口搪塞姜国公。
沙盗,山匪,找些替罪羊便是。
霍澹了解严庆,之所以让他听到,就是借他夺权的贪婪心暗中保护姜子真。
敌人的敌人,不就是朋友么。
姜子真不在京城也好,省得隔三差五来气她。
这般想着,霍岚那低落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丝。
“那本公主就勉为其难代皇兄去看看他吧。”她挺起略微扁平的胸膛,昂首道。
将兄妹二人的谈话尽数收入耳中,严庆顺了顺后面色骤然变暗几分,指腹不停摩挲着拂尘手柄,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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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
宫娥端着菜肴鱼贯而入,霍澹看见混在宫娥中那熟悉的姑娘,微微垂眸。
“你,过来布菜。”霍澹手指不偏不倚指向赵婳。
正欲转身的赵婳动作一滞,毕恭毕敬回道:“诺。”
赵婳原本在厨房准备甜点,一宫娥突然闹肚子,便求她帮忙顶一顶。
霍岚拿银筷的手顿了顿,看了眼正在喝茶的皇兄,又看了眼拿碗盛汤的赵婳。
这气氛和画面有些奇怪,但是她一时也说不上哪里奇怪。
“皇上请用。”赵婳将一碗油汤锃亮的鸡汤放在皇帝手边。
霍澹嫌弃地看了一眼,拿勺子搅动搅动,喝了两口便再也没碰了。
夏季炎热,喝下一碗油腻腻的鸡汤,几乎没有食欲。
目光挪了挪,霍澹发现赵婳给霍岚盛的鸡汤事先把浮油撇去了的,汤色清亮。
而旁边的霍岚,吃着吃着,呵欠一个接着一个,眼光涣散,似乎是困了很久的模样。
赵婳闷头一个劲给他夹菜。
红烧肉、排骨、黄瓜,一个空碟被她堆成了个小山尖。
莹亮的肥肉泛着油光。
“……”
霍澹无从下手,银筷随手一扔。
霍岚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懵懵懂懂问:“皇兄吃好了?”
“呵欠连天,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霍澹低沉着声音问她。
“昨晚没睡好,困。”霍岚才不会承认她是嫉妒羡慕得睡不着。
霍澹姑且信了,没再追问。
不善的目光落到赵婳脖子上的四根淡淡的淤青印子上,他明知故问,“你宫中还有兴动酷刑?她脖子上怎么回事?”
不就是蚊虫咬的?酷刑?
霍岚不明所以,直到顺着皇兄的视线看到赵婳脖子上的淤青才明白。
霍岚拉过赵婳仔细一瞧,惊道:“哎呦,昨晚睡时还是小红点,今日怎淤青一片。”
她昨晚几乎一夜未睡,不可能是昨晚她给抓挠的。
睡时?
霍澹心头一动,皱了皱眉,嘴角紧抿,一言不发看着赵婳。
赵婳避开那吃人的眼神,道:“回陛下、长公主,夏日蚊虫多,奴婢昨夜被蚊虫咬了。原本只是小红点,可昨夜奴婢做了个梦,梦里一只小狼疯似的在挠奴婢脖子,奴婢醒来照镜子才发现脖子被自己挠红了。都成这样了,奴婢便顺着那印子刮痧,谁知力道没拿捏好,这才在脖子上留淤青,污了陛下的眼。”
夜里光线不好,故而能用些脂粉将长公主哄住,可现在是青天白日,光线极佳,那红痕根本遮掩不住。
“怪只怪那小狼。”赵婳恨得咬牙切齿,话中有话。
霍澹轻哼一声,轻蔑中夹杂着点滴怒气,道:“小狼?”
“这梦可真稀奇。”他眼眸微微眯起,目光顺势往赵婳身上去。
瘦长的指节交叠穿插在指缝中,手背托着下颌,他淡声吩咐道:“晚些时候,糕点便由你送到思政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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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来想去,决定换回原名《长风万里》,先报个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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