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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几万里 第39节(1 / 2)

想到这里,温鸣忍着痛,哑声道:“好。”

吴祯冷笑:“你说什么?”

温鸣闭了闭眼睛:“我说……谢吴兄替我买药,日后,温某必定报答。”

“原来说的是这个,”吴祯慢条斯理地收回脚,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还拍了拍靴面,像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又故作惊讶,“温兄怎么额头上全是汗?快起来啊,地上可不暖和。”

温鸣手背被碾没了一层皮,火燎般疼痛,他站起身,一言不发。

等谢琢重新坐回桌边,接着抄录医案,宋大夫摇头叹气:“那个盛浩元明明也是贫苦出身,应该更清楚温鸣走到洛京是多不容易,坚持了六七年没放弃,又是多艰难。”

“他当然清楚。他就是因为清楚,才更加确定贫苦出身的温鸣,绝对能折了骨气、散了信念,被他牢牢把控在手里。日后,温鸣真的能因治理河道、疏浚洪水,得陛下的重用,那么,温鸣就是盛浩元手里最好用的人。”

谢琢每个字都写得规整,一边开口,“不只是温鸣,那些被盛浩元接济过、帮助过的贫穷举子,盛浩元知道他们的弱点,清楚一场科考对他们来说有多重要,了解他们困窘的家境绝对无法负担一次、两次、三次的科考失败。”

谢琢搁笔,将写满字的纸放到旁边晾干,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接着道:“就是因为曾身在其中,所以才最能捏住命门死穴。”

徐伯明能选中盛浩元做自己的女婿,当真眼光毒辣。

宋大夫一听谢琢咳嗽,马上紧张起来:“怎么咳起来了?是不是路上受了寒气?让你冬日少出门,就在家里窝着,偏偏不听,要出来晃悠!”

谢琢等宋大夫念叨完才解释:“昨日卧房里烧着炭,气闷,就开了一点窗,没想到今早起来就有点着凉了。”

宋大夫瞪他:“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差,还不上心!手伸过来,我搭搭脉。”

等谢琢离开千秋馆时,手里又拎了几包药,照着宋大夫的嘱咐,回去就熬了喝下了。

不过到第二天,风寒不仅没有压下去,谢琢反而发起热来,不得不让葛武去翰林院帮他告了两日的病。

陆骁也没去天章阁点卯,在谢琢卧房里陪了半日,后来被谢琢以“你在旁边,我没办法静心看书”为由,委委屈屈地回了自己府上。

天色渐暗,葛叔将灯烛都点上,笑着问:“公子明明喜欢和陆小侯爷相处,为什么又克制着把人赶走了?”

作为旁观者,葛叔看得通透:“公子兀自抵抗,但以小侯爷的性子,横冲直撞,公子是抵挡不住的。”

谢琢不语。

葛叔两句说完,没再多说,只道:“看这天色,说不定这两天就会下雪,今年天干,都腊月了,才等来初雪。今晚公子可不能开窗了,吹了雪风,病肯定会更重。”

谢琢颔首:“我记得了,您放心。”

葛叔出去后许久,谢琢手里的书都没再翻页。

他看着书页上微晃的灯影,想,十一年来,他习惯孤冷,因为他知道,人一旦有了挂念,就会畏惧,会退缩。

可是,他不能惧,不能怕,更不能退。

第二天天刚亮,谢琢从梦中惊醒过来,记不清梦境的具体景象,但后背却满布着冷汗。

此时四下安静,睡了一夜的棉衾依旧冰凉,谢琢披着外衫起身,点亮烛台,喝了一口冷茶,压了压喉间的痒意。

他想开窗看看外面是否下雪,但想起葛叔昨晚的念叨和叮嘱,念及自己汗湿的寝衣,若是吹了雪风,病情说不定又会加重。

谢琢思索稍许,还是作罢,收回了已经触在了窗棂上的手指,只听了听外面的风声。

这时,门外传来了院门打开的动静,紧接着是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陆骁?

不多时,叩门声响起:“谢侍读可醒了?我能进来吗?”

谢琢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者说,这一瞬间,忽然与幼时的某一个场景重合了,令他莫名地紧张起来。

谢琢听见自己哑声回答:“可以。”

卧房的门被推开了。

陆骁没有贸然往里走,而是先说了一句“我进来了”,然后脱下沾满冷风寒气的披风,避免把外面的寒气过给谢琢。

见他怀里抱着一个布包,谢琢好奇:“你带了什么?”

陆骁几步走近,拆开裹着的几层布,露出里面的白玉盖碗,语气兴奋道:“我把洛京的初雪带来给你!”

谢琢伸手,揭开白玉碗盖,就看见里面盛着一捧细细的雪,上面缀着一朵梅花,花瓣尚且凝有薄霜。

一时间,谢琢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只看着陆骁胡乱束着的头发:“你刚起来?”

“嗯,醒来时发现外面下雪了,想到你生病不能受冷风,肯定不能开窗或者出门。”陆骁捧着玉碗,“这朵花是我走遍院子,找到的唯一一朵梅花,怕雪化了,我还是骑快马过来的。”

谢琢抬眼看他,眼里是自己也分辨不清的情绪,嗓音越来越涩哑:“那为什么……不到了我院中再盛雪?”

被这么一提醒,陆骁才反应过来,对啊,来阿瓷院中取雪,就不会担心雪会融化了!

不过陆骁还是实话回答:“当时刚醒,又太着急了,没想这么多。”

玉碗盛初雪。

我只想将冬日捧到你眼前。

第37章 第三十七万里

谢琢的卧房中生着暖炉, 没过多久,白玉碗中的雪就化成了水,梅花的花瓣舒展, 静静地漂浮在雪水上。

裹着素色外衫,谢琢的长发尽数披散, 黑如鸦羽, 衬得肤色极白, 眉间萦着的病气让他显出几分脆弱。他问陆骁:“今天去天章阁吗?”

陆骁只看了一眼, 就下意识地挪了挪视线——灯烛下, 谢琢眸中的微光仿佛能蛊惑人心,他甚至想抬手帮谢琢把垂下的头发别到耳后。

喉结动了动,陆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正常一点, “你都不去, 我自己去也没什么意思。不过该去给陛下问安了,到时候顺路去天章阁点个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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