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衍忍不住侧头瞥了一眼夜半,后者露出了一个“你看我说的是对的吧”的表情。
他抿唇,跟着将视线转回她身上,心情不错,但语气还是颇为无奈:“此案是今上分外关心之事,我亲自提审也是应当。”
“我看你就是想见她。”坤仪跺脚,细眉耷拉下来,娇嗔如莺,“不然你说说,你都审了些什么?”
方才他只是瞧了一眼李三尚且安好,能与孟极有个交代,别的一概没说,能审些什么?聂衍一时语塞,眼前这人登时就要落下泪来。
“好,你不肯说,我问她。”坤仪指了指地上的李三,扭头吩咐后面的兰苕,“将她给我领到另一处空房去。”
“殿下。”聂衍皱眉,“她是上清司要犯,待会儿还有口供要录。”
坤仪横眉瞪他:“我问几句话也不行?就一炷香的功夫,能耽误你们什么正事?若是今日不弄清楚,我可就睡不好觉了,我若是睡不好觉,侯爷也不能睡好。”
威胁起人来都软绵绵的,配上她这苍白的脸蛋,显得格外地好欺负。
要是平时,聂衍是断不会让人这样胡闹,可瞧着面前这人,他想严厉都有些不忍,犹豫几回,还是让了一步:“就一炷香。”
“你不许偷听,不许威胁她。”坤仪叉腰,“我只想听实话。”
“好。”聂衍叹息。
李三对坤仪十分抵触,但架不住后头的侍卫力气大,挣扎了一二还是被带走了。她有些不敢置信,一向铁面无私的昱清侯,竟然会允许自己的妻子在上清司胡搅蛮缠。
门开了又合,她被放到屋内的椅子上,坤仪站在她面前,脸色依旧苍白。
“本宫就问你一句话。”她神色冷淡,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威压,“梦及是不是还活着?”
李三怔愣,这问题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还以为她会问昱清侯之事,她还想编造几句话来气气她,没想到问的居然是梦及。
梦及自然还活着,但聂衍说过,此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眼神躲闪,李三选择了沉默。
坤仪惯会察言观色,见她不说话,扫一眼表情也能知道答案。
坤仪一时有些怔忪。
聂衍竟然真的放过了孟极,吃人的孟极,三百年道行的孟极。
他不是痴迷捉妖么,他不是宁杀错也不放过么,为何有妖不斩,欺君罔上?
一炷香燃尽,坤仪出了房间,迎面就看见了夜半。
“殿下。”夜半朝她拱手,“侯爷最近忙于公务,当真没有丝毫闲情顾别的事,您也不可偏听偏信,白为难了自己。”
坤仪抿唇,再抬头时,脸上神情就变得十分自然,且带着些余怨:“我瞧最近京中也没多少大事,你家侯爷何至于忙成这样?”
夜半笑着摇头:“就是因着侯爷忙,京中才无大事。不说别的,光是大户人家里的妖怪显形之事,这个月就出现了十余起。”
妖怪显形。
坤仪抿唇,也没说什么,扶着兰苕的手轻哼了一声:“那就当是本宫冤枉侯爷了。”
夜半含笑低头,为她让开路。
聂衍撑着眉骨坐在侧堂里,见夜半回来,轻轻挑了挑眉。
“殿下走了,看起来气色好了一些,想必是解开了误会,还让属下给侯爷带话,要侯爷好生注意身子。”夜半笑着拱手,“侯爷可以宽心了。”
聂衍轻舒一口气,倒是又白他一眼:“我宽什么心,原也没放在心上。”
还说呢,也不知道是谁从人家进门开始就一直心思难定。
夜半不敢笑得太明显,只挑了挑眉梢,然而聂衍还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冷哼着将桌上的摆件朝他砸了过去。后者笑着躲避,连连告饶。
“我倒不是对她有什么心思。”不甚自在地拂了拂衣袖,聂衍垂眼,“我只是瞧着她,好像对我比先前更用心了些。”
若不是更喜欢他了,她就该像之前说的一样与他各玩各的,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好,可她今日不但吃味了,还亲自过来一趟,又是瞪他又是恼他,哪里还像个矜傲的公主。
嘴角勾得老高,聂衍漫不经心地道:“要得人芳心,好像也不是特别难。”
只要她与他朝夕相处,再过一段时间,定能更将他放进心里。
夜半欲言又止,到底是不忍打断自家主子的畅想,只道:“您英明。”
他不忍心,黎诸怀可就没那么宽和了,听着这几句话进门来,当即道:“世间人心隔肚皮,侯爷还是莫要高兴得太早,那坤仪公主久经情事,远不是你可轻易掌握之人。”
脸色稍沉,聂衍拂袖:“你事做完了?”
“还没。”黎诸怀顿了顿,又挑眉,“没做完也不耽误我提点你几句,你也就是叫她看上了这张脸,别太大意。”
他尚且能教训孟极,喜欢容颜的情爱并不长久,自己又怎么可能栽在同一个沟槽里?
聂衍不以为意,黎诸怀却是反手翻出一方新得的法器:“打赌么?就以这璇玑琴作赌,你若能赢,它归你,你若输了,你的红玉手串归我。”
袖口收紧,聂衍抿唇不语。
日薄西山,各处奔忙的人都三五归府,坤仪正坐在妆台前出神,突然就见外院的下人来禀告。
“听闻容华馆又找来了一个容貌艳丽的小倌,还未登台挂牌,老板娘特意送来了府内北院,请殿下过去帮着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