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我当是哪个赶投胎的呢,这般火急火燎的。原来是坊墙那边的破落户啊,那你是得抓紧些了,回头误了时辰,别说富户轮不上了,仔细连人道都投不得了。”说话的女子着了件鹅黄色罗裙,头戴帷帽四周垂着纱帛,看不清容貌。声若鹂鸟啼唱,说出的话却极为尖刻。
柳青萍知道,这郑妙儿是与她为难,明知道今日所有馆内未及笄的娘子都要按时考校,是故意阻她的路,想让她吃鞭子呢。柳青萍此时反而不急了,左右已经是误了时辰,不怕再多耽搁一会儿。
她瞥了一眼郑妙儿,巧笑道:“若真有来世,投那富户有什么意思,我劝娘子托生成一个西子王嫱那样的美人胚子,凭那些癞蛤蟆急红了眼去。”
郑妙儿听了这话,登时气血上涌,本来就尖细的声音变了调子:“你这下贱的小蹄子!”
这与人起口舌之争可不是凭谁骂的难听,要紧的是一拳打到别人的痛处。且说这郑妙儿身段婀娜、声如击磬,唯一的短处就是其貌不扬。倒不是说如何丑陋,但在这乘云馆内,说破天也就是个中人之姿。好在她歌舞颇佳、巧善辞令,再加上她惯有些手段小意,极会拿捏这些恩客,这才混得风生水起。不过到底比不得那些往来皆为勋贵的都知娘子。她心里憋着气呢,恨自己容貌拖了后腿。
此时柳青萍明晃晃揭她的短,叫她如何能不气。转过头,对一直默默站在她身后的粗壮仆妇道:“钟媪,你去给我打烂这个小蹄子的嘴!”
一旁的翠娘忙一个箭步挡在柳青萍前面:“郑娘子可别欺人太甚了,别忘了馆里的规矩,滋事斗殴可是要吃苦头的。”
郑妙儿本就是一时气盛,经翠娘这么一点,如梦方醒。馆里规矩向来严苛,再加上那位如今回来了,现下正坐在中堂二楼见客。
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头,断不能输了气势,依旧昂着头堵在那里不依不饶。
柳青萍也不见生气,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眸子一转道:“郑娘子这是何苦来哉,我至多只算得半个馆里人,有了错处也不过是被撵出去罢了。若是娘子你有什么好歹,可叫那新来馆里的虞家郎君如何是好啊?”
柳青萍这却是在试探郑妙儿了,郑妙儿为人虽跋扈却颇有些小聪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她肯下心思笼络的人,必不可能只是个小门小户的江南才子,这也是柳青萍选中虞氏郎君的原因之一。
郑妙儿心里咯噔一下,警钟大作,面上却不显:“也不是什么衣冠人家,有些才名罢了,我也是瞧他人生的俊俏才与他来往。”
柳青萍笑意更深,她愈发觉得自己压对宝了。若是在往常这郑妙儿早就跳脚了,越是遮遮掩掩越是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