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越发笑起来,我阿荠要哄人啊,真是能把死人哄得活转过来。
沈韶光又说起别,“我每日巡店时候,有好吃新菜,便想着我们林少尹或许爱吃,改日要让他尝尝;有好玩戏弄,便想着讲给你听,又觉得还是让你亲自去看更好,我讲没趣味儿;经过马市,也时常张望,看哪一匹能配上我们林少尹,便是脂粉不买,也要买一匹送给他”
“今日坐车回来,撩起车帘时看见一个身影有些像你,我回头张望了好久。”
“真想每日与你相伴。”沈韶光叹息道。
林晏起先还笑,后面却有些感动起来,自己又何尝不是常常想起她,想时时与她在一起
林晏抬头摸摸沈韶光鬓发和脸,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又凑过去,隔着小桌案,额头对着额头顶一顶,“阿荠啊”
“嗯”
“原来两情相悦是这么好一件事。”
沈韶光用自己好口才省了几十克拉祖母绿项链、三百间屋子别墅、顶级跑车、游艇和小岛,不但获得林美人谅解,还获赠表白大礼包,现实演绎了何谓“一字千金”。
情场得意沈店主,事业线走得也不错。火锅月刚完,新年宴席接档,几家分店都推出了各种带着吉祥字眼儿大宴小席和应景儿新菜,诗壁上也一片红彤彤、热闹闹,戏弄也排了新年专场,林少尹帮着勘定做序诗集本子也摆在了店里和东西市书肆中。
林少尹到底河东才子,少年进士,那诗序前散后骈,思致深远,文辞典丽,既有高屋建瓴处,道出读书人读书作文目和意义,又不乏意趣,说了于家国文章外,还要有些乐趣,品茗赏花、焚香听雨、饮宴酬唱,不可当了枯木腐儒。
有这么一篇序在,整个集子都高端大气上档次了不少,硬生生地把个广告册子弄成了正经出版物感觉。有不少读书人来了翻看诗集,只看了这序,便击节赞叹起来,又问这写序“东堂主人”是谁以林宅在如今沈宅之东缘故,林晏便随意取了这么个号。
堂倌儿早得主人吩咐,只言是主人家一位朋友。
士人们有人问“这样文章断不是普通人写,怕是朝中官员吧”
堂倌儿们如他们主人一样貌似忠厚实则狡猾地一笑,“奴们如何知道主人家事”
沈韶光听了自己店里以及书肆反馈,觉得自己估计“十年八载”这诗集才有动静响声有点过于保守了,我们林少尹硬生生以一己之力压缩了这一进程。
去李相家之前,在沈宅吃朝食时,沈韶光还狠狠地夸奖了一番林晏。林晏诗文是比沈韶光好,但当面论口齿,十个林晏也比不过沈韶光。
林晏惯常起得早,他到沈宅时,沈韶光才要吃早饭。沈韶光请他同吃,林晏自然不会拒绝。吃饭时,沈韶光说起大家对那篇序推崇,只把林晏说才比李杜韩柳。
林晏微笑着听她胡吹,心思却偏往了别处,往后几十载,每个清晨都这般与阿荠相对着吃朝食,听她娇俏笑语,真好。然后却又陷入了矛盾中,自己上朝起得早,让她也这么早起来她生得这么娇弱,还是多睡一会儿吧,只休沐日一同吃朝食就好。
沈韶光哪知道对面优雅地吃鸡汤馄饨林少尹已经想到了“朝朝暮暮”上,犹在吹着彩虹屁。
吃过饭,如同陪娘子出门郎君们一样,林晏坐在堂上吃茶看书,等着内室娘子更衣打扮。
过了好一会子,沈韶光才出来。因是新年元正,又是去李相家,沈韶光打扮得颇为喜庆,感觉自己像个大红包。
林晏微笑着打量她,“好看。”然后自动补充,“今日格外好看。”
沈韶光笑起来,都会抢答了,林少尹求生欲很强啊。
今日初三,李悦一朝宰辅,专门空出半天接待他们,其态度让沈韶光动容又惭愧,见了他便依晚辈礼拜下。林晏之前已经与李悦详谈过了,这次主要是沈韶光正式拜见一下这位世伯。
李悦不避男女之嫌,亲自扶起,仔细端详她,然后叹息,“从前不觉得,现在看,你与令尊鼻子嘴巴长得像极了,只是小女郎家,更柔和些。我是真老眼昏花了,早先竟然没看出来。”
沈韶光却再次道歉。
李悦摆摆手,让他们坐。
看着面前小儿女一对璧人,李悦想起楚九临走时说,“莫要再给人家林少尹说亲了。”自己问他为何,他只笑。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从前朝中便有“楚半眼”之说,说有刑狱案子楚九只看半眼,便能看出其中玄机,看来这本事一点也没放下。又想到老友那夭折仕途,和另一位老友零落沈五也只剩眼前这滴骨血了。
李悦接着看沈韶光,小小女郎,无父无母,在掖庭那种地方长大,气韵不说,难得这般达观,到底是沈五种
李悦又想起当年沈五想买一幅前朝名画,到底没舍得买,“要给阿荠攒嫁妆。”如今小女郎到了出嫁时候,他却看不见了。
沈韶光心里也伤感,面上却带着笑。林晏是他一贯样子,只不时用眼睛余光关切地看看自己小娘子。
过年不宜说那些伤心事,李悦笑道“我看见你酒肆出那诗集子了,诗好不好不说,那序是极好。”然后意有所指地看林晏。
林晏微笑,行礼,“是晏戏作,让相公见笑了。”
李悦笑道“又不是外人,客气什么我说好便是真好,”然后转问沈韶光,“大娘看呢”沈家只此一女,又无近枝,故而沈韶光便是家里大娘。女郎大了,李悦到底不好叫她小字。
“儿也觉得甚好。”沈韶光不见外,笑眯眯地道。
李悦哈哈大笑,林晏也无奈地笑了,堂中气氛欢快起来。
既说到那诗集,自然就说到里面诗,李悦点评了两句其中一首火锅有关诗,又笑道“这又雪又酒又锅子,让我想起那日落雪圣人赐火锅来。去年下雪,圣人赐下还是旧式小鼎,今年就变成了火锅,与你酒肆里一般无二。”宰相午间在政事堂会食,皇帝时常会赐些饮食酒馔去,以表对老臣们爱重。
“错后,圣人还问滋味如何,神色颇为自得,我便与他说了你酒肆里三十日不重样火锅”李悦有些得意地笑了。
沈韶光微笑,看来李伯父与今上君臣很是相得啊,可以这样家常玩笑。
“周相和吴相也说改日一定要去尝尝。”
沈韶光笑道“为了不给伯父丢人,儿也要把这锅子弄得再丰富些,再好吃些。”
“已经足够多、足够好了,”李悦笑道,“连能吃了便会做诗文都有,还想怎样”
沈韶光和林晏都笑起来,他这分明说是那与南烛锅子有关戏弄。
“小女郎家,这般促狭”李悦笑着说沈韶光,“我猜这本子定是你编”
沈韶光不“居功”,把自己收集段子办法告诉他。
李悦纳罕“我们大娘这办法颇有朝廷采风意思啊。”1
沈韶光这回是实在不好厚着脸皮承认了,看看林晏,用到你时候到了,林少尹
李悦早看到她那一眼,不待林晏说什么,已笑道“说到那南烛火锅,安然诗文写得越发好了,莫不是这锅子吃得多缘故吧”
沈韶光林晏同时想起南烛那“入肾添精”功效和前两日两人调笑,沈韶光不争气地红了脸,林晏倒还绷得住,微笑道“确实吃了不少。”
李悦笑起来,看这小子得意笃定样子,心里又有点酸,若是沈五在,少不得要好好难为一番他,再看沈韶光小女儿态,心里越发酸了,便是沈五在,又能如何女大不中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