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罗岱英在一旁揩了揩汗渍,不住地往牢房大门处看去,又担忧地望着牢房里的殷尚学,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傻子,装早了!
罗岱英心里默默祈祷着,双手垂在身子两侧捏紧了,手指蜷曲得厉害,浑身的汗毛登起,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牢房门外一阵脚步声,只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道:“沉渊!沉渊你可在?”
这男子声音十分温润,虽然听起来焦急,却十分有礼,如山间清泉一般汩汩流出,穿过了牢中,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撕开了一个小口子……
罗岱英听着这个声音,浑身登时松懈下来,转过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身穿黑色锦袍,身量瘦长的男子从牢中的阴影处快步奔上前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京兆府的护卫,和弯着腰行进着的一群红衣男子。
这群红衣男子面白无须,看起来似是内侍。
而这男子翻飞的袍角上,还绣着金色蟒爪……
罗岱英闭了闭目,长舒了一口气,似是将浑身的担子都卸下了,缓缓跪地行礼,道:“叩见太子殿下。”
第49章云泥五一更
罗岱英虽然已经跪地行礼,但太子并未注意到他,从他身边快步经过,站在自己的老丈人与好友中间,握着他二人的双臂,道:“莫要打了,给孤一个面子,可好?”
太子名为李怀,乃是圣人所生第三子,为云皇后直出独子,如今已经二十有七了,但是面容却异常俊秀,如同刚及冠的男子一般,说话时语气轻缓,眼神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眉心还有一颗朱砂痣,让整张脸看起来祥和许多。
顾沉渊轻眨双目,缓缓松了力道,殷忠也未再出手,二人很有默契地同时向太子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轻蹙双眉,伸臂让他们免礼,又道:“沉渊,孤听闻殷世子被你带到京兆府牢中了,他是犯了什么罪?”
顾沉渊抬眸看了一眼殷忠和隐藏在阴影当中的罗岱英,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道:“本官尚未查实案情……”
太子轻叹一声,道:“那你这不由分说便动手抓人,可是有些过分了……”接着便走到牢房前,见殷尚学躺在牢中一动不动,姿势甚为扭曲,急道,“这……尚学这是什么情况?”
殷忠见状急忙上前行礼,一脸悲痛地道:“殿下您知道的,尚学他身有旧疾,方才人一着急便犯了病,下官想要让襄郡王将牢房门打开救救他,可襄郡王却要见死不救啊……”
“下官就这么一个儿子,他是秀容唯一的亲弟弟……”殷忠看起来眼睛有些湿润了,太子见状也于心不忍,看向顾沉渊,道:“沉渊,看在孤的面子上,将孤的妻弟放出牢中可好?”
顾沉渊紧蹙着双眉看向太子,太子深深叹了口气,道:“孤给作保,他就在勇国公府中好生呆着,只要京兆府传唤,必定到场,这样沉渊能给孤一个面子吗?”
顾沉渊看着太子真诚的眼神,缓缓道:“那他逃了,又将如何?”
太子一挥手臂,道:“若他逃了,孤便亲自逮他回来面圣,孤与他同罪,这样可好?”
顾沉渊抿唇笑了笑,道:“殿下您是储君,既由您作保,下官便放心了”接着便向狱卒使了个眼色,道,“放人吧!”
顾沉渊的双眸一直定定地望着太子,太子听到“储君”那几个字,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根本不敢直视顾沉渊如火如炬的双眸……
直到顾沉渊将他们送出京兆府的大门,太子临行前回头望向顾沉渊,见他一副冷漠的神情,又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沉渊莫怪孤,那是孤的妻弟……”
“下官知道……”顾沉渊抬眸看向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道,“下官仍是那一句话,殿下您是储君,您自有一套识人之法,下官从不敢置喙。”
太子闻言沉默了良久,轻轻地笑了笑,道:“孤明白了,多谢沉渊提醒……”
顾沉渊微微颔首,却并没有言语,太子紧抿着双唇,使劲儿拍了拍顾沉渊的肩膀,道了一声“保重”,便反身走下了京兆府的那几级台阶,去到了殷忠的身旁,顾沉渊冷眼望着他们见礼说着客套话的情景,唇角抽动了一下,并没有继续立在原地,便又缓缓走入了京兆府的大门。
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转头却并未看到顾沉渊的神情,免不了有些落寞,向勇国公告辞后,又嘱咐他好生看护殷尚学养伤,便率先上了前面那辆马车,缓缓往宫门方向行进了。
此时勇国公府的马车也缓缓行进了,罗岱英悄悄撩开窗帘,见京兆府的大门已经消失在视线当中了,才长舒了一口气,将帘子放下,轻声道:“可以了……”
躺在一边的殷尚学登时翻身起来,不住地拍着胸脯,还揉了揉自己的腰,道:“太子殿下要是再晚来一会儿,我可就真撑不住了……”
“你还有脸说!”殷忠冷笑了一声,道,“这么大的人了,犯了事儿还是让你老子给你擦屁股。”
殷尚学在父亲的训斥下才收敛了些动作,可是仍然十分担忧,道:“是姐姐在殿下面前为我求的情吗?”
“不然还能是谁!”殷忠饮了一大口茶,将茶杯重重地落下,道,“金吾卫将消息递来之后,为父便去寻罗讼师,罗讼师才去平康坊中给你出了主意,今日一早便来京兆府探探情况,劝顾沉渊将你放出来,另一边将消息递给你告诉你姐姐,让她去告诉太子殿下,这才将你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