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昭雪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她,又喊了淮叔一声,淮叔急忙上前扶住焦家娘子,与曲昭雪一道将她扶到家中正厅旁的榻上歇歇,曲昭雪给她倒了杯水,喂她饮了下去,她这才悠悠转醒,可是整个人脸上毫无血色,看起来虚弱得很。
淮叔“哎哟”一声,道:“老奴去拿些吃的吧。”便离去了,曲昭雪在一旁关切地抚摸着她的额头,又给她倒了杯水,道:“再用些吧……”
焦家娘子摇了摇头,看起来一脸痛苦之色,散乱的鬓发垂落下来,被汗水粘在脸上,不住地喃喃道:“他不会抛下我的,他不会自尽的,他不会的……”
曲昭雪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抚摸着她的额头道:“焦家娘子,节哀顺变啊,焦解元走了,你可要好好活着,他才能心安。”
焦家娘子一把握住了曲昭雪的手,道:“曲娘子,我了解他,他绝不会自尽,定然是被人害了,求你能不能帮帮我……”
曲昭雪将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上,道:“放心便是,我定然会帮你的……”
“不是那种帮我……”焦家娘子艰难地摇摇头,“我知道你为自己洗脱了杀人罪的冤屈,想请你能不能帮帮我,无论用什么手段,查出来是谁暗害他性命的,可好?”
曲昭雪一愣,下意识便想推辞。
在现代,她是个刑辩律师,为犯罪嫌疑人、被告人的罪轻和无罪的认定而奔走,何时做过这种定刑案、抓凶手之事……
焦家娘子伸手从她的荷包中拿出了一串铜钱,往曲昭雪怀里塞,道:“求你了,曲娘子,今日那位官爷,只看了我夫君的尸体便说是自尽,我怎么也不能咽下这口气,求你哪怕去查一查,若他真是自尽,我也无话可说……”
焦家娘子尚未说完便开始咳嗽,曲昭雪看她这副样子,心里难受的紧,不住地给她顺着气,将那串铜钱还给她,道;“钱你先收着,等淮叔回来了,我先去阍室看一眼,等我回来再说可好?”
焦家娘子不住地点头,曲昭雪又喂给她一杯水,待淮叔端着一碗面来了,曲昭雪便寻了个借口出了正厅,轻手轻脚地拐进了庖厨。
庖厨倒是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焦家娘子是个爱干净的人,将简陋的庖厨收拾的一尘不染,灶台下堆着满满的柴火,想必是昨夜大雨的缘故,地上潮湿未褪,从庖厨门口通往阍室与庖厨连接门的路上尤为明显,曲昭雪摇了摇头,直接从连接门处撩开门帘入了阍室。
刚入了阍室,曲昭雪便感觉背后凉飕飕的,心脏沉到了谷底,整个人有些脱力,感觉就像是有人攫住了自己的喉咙似的,呼吸不太畅通。
曲昭雪闭了闭目,沉下一口气,慢慢挪到了窗边,将窗户和门都打开,让外面的光亮缓缓地渗透进来,才缓缓透过气来……
阍室的西南角摆放着一张炕,北边放着一排大立柜,中央摆着方桌和几个圆凳,也都是极简单的物什,只是地上异常潮湿。
曲昭雪想到几乎每年淮叔都要修缮一下自家宅子阍室的屋顶,说是漏雨极严重,想必是宅子年久失修,昨夜的大雨一下,又漏水了吧……
曲昭雪摸了一把中央的方桌,发现方桌凹下去的一小块地方铺了一层薄薄的水渍,连桌上烛台上的水渍都形成了一个小水汪,方桌中央摆着一个茶壶和两只茶杯,曲昭雪手指抵住茶壶,已经没有余温了,端起茶壶走到门外,映着阳光掀开壶盖,却见里面水是满的,而且闻起来茶叶也很新鲜,没有奇怪的味道。
曲昭雪皱了皱眉,转身回了阍室中,将茶壶放了回去,便看向歪倒的那个圆凳,顺着圆凳的底部抬头看向屋顶的横梁。
曲昭雪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圆凳扶了起来,只见圆凳表面干干净净的,蹙了蹙眉,又站上了圆凳,挺直了身体,向上伸直胳膊,那横梁正好抵在自己的手腕处,死者焦解元比她高上半个头,若是自尽的话,高度倒是够了。
曲昭雪又踮了踮脚想要看看横梁上的情况,却发现自己太矮看不到,便跳了下来,将方桌挪到了横梁正下方,踩着圆凳站了上去,仔细地查验房梁上的痕迹,却发现房梁上只有水渍洇湿的痕迹,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上吊自尽会有的摩擦痕迹。
曲昭雪下意识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确实不像是自尽现场……
可是现在她见不到尸体,也见不到上吊所用的绳子或布匹,实在是不好判断。
曲昭雪沉默着从方桌上爬下来,看向旁边的炕,发现那炕上的被褥铺得整整齐齐的,只是好几团水迹十分明显,还时不时地有水从房顶滴下来,沾湿被褥。
实在是不对劲儿……
焦家只有夫妻二人,平日里总是一同住在后院里,焦解元平日里写诗作画,和教孩童读书也都是在正厅,这间阍室很少用,焦解元最后的生命时光竟然会在这里度过。
不过说不定是焦解元不想给旁人留下阴影,便在这样一个不常踏足的屋子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未可知……
曲昭雪一边思忖着一边走出阍室,在阳光下站了好久,才感觉沉重的心情恢复了些,却突然听到宅门外面一阵脚步声,此时一个灰色衣衫书生打扮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身上还背着一个小箱子,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渍,看到曲昭雪之后明显惊了一下,退后几步打量了一下宅门,一脸疑惑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只将一只脚踏进了宅门中,试探道:“这位娘子,请问这里是发生命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