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陆宴走进来,坐下,直接道:“本官劝你,莫要信他的话。”陆宴趁机往她面前的茶水里下了点药。
沈岚瞳孔微缩,上上下下来回打量,“这四周皆是实砖,大人怎会……”她威胁肃宁伯,只是为了他救自己,她不是要真的搞垮谢家。
陆宴无视了她的惊慌,开口便是诛心,“俗话说,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等夫人出去?谢鹏还不知有没有命活到那天。”
他缓了缓,又道:“当然了,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夫人站到谢鹏面前,他也认不得了。”
沈岚放于膝上的手暗暗用力。
陆宴诛心的功夫向来厉害,他从谢家的爵位,说到谢鹏的人命,最终惹得沈岚的目光彻底怔住。
“大人想知道什么?”
“沈文祁的官印放哪了?”陆宴道。
沈岚沉默,“没有官印,早就没了。”
陆宴漫不经心地敲了敲桌案,一副要跟她耗到底的架势。
沈岚喝了茶水,一个时辰后,她的神情开始变得迷离。
“沈文祁的官印放在何处?”陆宴又道。
沈岚张了张嘴,低声道:“埋在了骊山别庄的酒窖里……”
陆宴提笔记录之后,又道:“去年十月初九,滕王、肃宁伯急许家的大公子,他们在金楼都说了什么?”
沈岚的目光渐渐变得涣散,好似在回想着那一幕,旋即,低声重复起了那几个男人的对话……
话里话外,都是三个男人如何玩弄女人的快活事。
陆宴听着这些脏到不能再脏的字眼,薄唇紧抿,整个人都像是坠入了深海之中……令他窒息。
说着说着,沈岚的头“哐当”一声磕在桌案上,沉沉睡去。
陆宴回到签押房,脸沉地像阴使一般,孙旭见了,不禁抬眸道:“陆大人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不妥?”
“孙大人。”陆宴喉结滚动,一字一句道:“看好谢家夫人,不许任何人进去探视,我猜,也许有人会要她的命。”
孙旭眸色凝重,“有这么严重?”
“是。”
陆宴坐下,重新执笔,写了一份呈文出来,折叠好,放入怀中。
傍晚散值,杨宗备好马车,陆宴弯腰进去,低声道:“沈泓何时能入京?”
“他们眼下就在京城外的驿站,最快,明日早上便能入京。”
“那就明早,拖不得了。”陆宴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道:“把这张纸送到东宫去,顺便告诉太子殿下,他让我寻的人,明日便可进京了。”
杨宗躬身应是。
——
今夜的温度比往常要热一些,夜风回旋低迷,树叶扑簌簌作响,鸟儿扑棱着翅膀四散而逃。
沈甄坐在凉亭里,垂眸托腮,心里正琢磨着陆宴早上说的话。
他今夜要带她去哪呢?
今日棠月和墨月和也神神秘秘的……实在是有些诡异。
天色渐暗,陆宴穿庭过院,步伐急促,行至她身边,道:“你的帷帽呢?”
“在这儿。”沈甄从一旁的圆凳上拿过帷帽。
陆宴点点头,随后对着棠月道:“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棠月点头,“回世子爷,已经妥了。”
沈甄蹙眉看着二人。
陆宴回身揉了下她的细软的发丝,“先走,到地方我在跟你说。”
马车颠簸急行,发出辚辚的声响,横穿朱雀大街,一路向南,驶入保宁坊,停在一处未挂匾额的宅子面前。
沈甄一路上惴惴不安,眼见这空荡荡、没有半个人的宅子,忽然感觉又一股寒意,从指尖涌到心间。
穿过悬廊,陆宴带她进屋,燃了灯,低声道:“坐。”
沈甄环顾四周,屋外虽然有些荒凉,可这屋内的一切陈设,床榻、屏风、妆奁、案几,香炉等,显然是刚被人整理过不久的……
思及棠月今日的举动。
小姑娘的背脊僵直,隐隐渗出些冷汗,她好似,猜到了他半夜带她来此的目的。他是要放她走吗?
陆宴看着她清澈透亮的眉眼,不由去想,倘若他没替她还那八千贯,让她被滕王掠去,那她还能活吗?
男人倒吸一口气,思绪纷乱,喉间尽是苦涩。
烛火摇曳,四目相对,沈甄看着他难以启齿的样子,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
“大人有话,直说便是。”沈甄柔声道。
“我派人将你弟弟从扬州接回来了,还有你嬷嬷和婢女。”
泓儿。
话音甫落,沈甄的心头悬着数月的一块巨石,好像“哐”地一声便砸了下来,巨石沉入海底,她再也不用怕别人发现自己成了权贵外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