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年是夫人的第十三年,按理也该去江南祭拜一下的。”他掀开车帘,忍不住开口突兀地说着。
路杳杳脸上神情微微凝滞,露出一点阴沉之色。
说来也是奇谈,路家夫人是陇右道西州人,路相是岭南道交州人,可她娘临死前却要求把自己葬在江南道越州。
最奇怪的是,爹最后竟然答应了。
哥哥当年亲自送母亲去了越州,之后回来沉寂了许久,甚至总是看着她发呆,索性一月之后就恢复了正常。
“都是我多嘴,不过是随便问问。”叶甄连忙开口打着圆场,长叹一口气,“想必夫人也被人照顾得很好。”
路杳杳沉默,目送马车离开,马车行驶到小巷时突然停下,周围安静得吓人,陷入沉思中的叶甄倏地一惊。
只听到一阵风被划破的声音,紧接着一张纸条悠悠跌落在窗边。
叶甄眼皮子直跳,颤巍巍地伸手拿了起来。
只见字条上是四个熟悉的字迹。
——多谢先生。
他眼眶微红,手指颤抖,连忙伸手掀开帘子,只见窗边立着一人。
“李卫。”他大惊,很快又压低嗓子,惊讶地喊着。
被人喊成李卫的人微微笑着,指了指喉咙不说话。
“你,你……”叶甄大惊。
李卫不说话,只是看着叶甄,拱手致谢,准备策马离去。
“等会,大……大郎君……”叶甄整个人扑在车窗上,一脸急色,“到哪一步了?”
李卫脸上的笑意缓缓敛下,抬首,艰难地在喉咙间比划了一下。
叶甄眼前一黑,差点一头跌落下来。
毒入咽喉,药石无医。
等他回神,李卫早已不见踪影。
“命啊,都是命啊。”他跌坐在蒲团上,紧紧捏着手中的字条,只把字迹都模糊了,这才喃喃自语,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
那边路杳杳满腹心思地回了迎凤殿。
等候多时的春嬷嬷迎了上来,递上早已备好的暖炉,吓了一跳:“娘娘的手怎么这么冷。”
路杳杳捧着手炉,笑了笑:“没事,快入冬了,这天可真冷。”
“确实,今年冷得也太快了些,这一眨眼,今年都要过了。”
路杳杳发怔:“是啊,今年都要过了啊。”
“怎么了,娘娘。”春嬷嬷地不解又担忧地看着她。
“娘娘,卫风来了。”就在此时,红玉掀开帘子,带来一阵风,吹得路杳杳冷静了片刻,抬眸一眼就看到红玉身后站着的卫风。
“让他进来吧。”路杳杳强打着精神说道。
卫风踏入屋内,一抬眸就看到软塌上懒洋洋歪坐着的人。
“你这几日都去哪了,今日一大早就不见你。”路杳杳收拾好心情,打趣着。
卫风抱剑,低眉顺眼地站在一侧。
“江南来消息了,有人在越州看到大郎君的消息。”
咣当一声。
暖手炉跌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路杳杳抬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脸茫然不知所措,像是要确认一般,可又不敢开口,眼睛亮起一阵光,让她浅色的琥珀眸子越发晶亮。
“在越州。”卫风看着她,抱剑的手微微捏紧,低声重复着。
是了,今年是娘去世的第十三年,哥哥本就最重礼节,若是他还在,肯定回去祭拜的。
“越州。”她抬眸,眸底的光比即将落下的夕阳还要耀眼,好似最后一簇光芒在跳动,在燃烧,“我要去越州。”
“成了。”
旭阳站在竹林小院内,不可置信地说着。
温归远原本坐在一侧的竹椅上懒洋洋地看着棋谱,猛地抬头。
江月楼面不改色地把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冷淡地嗯了一声。
“剩下就是殿下的事情了。”他笑说着,“毕竟之后是要分别好几个月了。”
温归远手中的棋谱捏了好几下,尤带难以相信的神情:“连这等处境都能每一步都算到了,步步经营,一步反击,江月楼啊,江月楼啊,怪不得路相当年对了下了狠手。”
江月楼笑着咳嗽着,疲惫地闭上眼,不再说话。
“算了,也算平息下来了。”他松了一口气,安慰着。
“殿下。”门口旭日惊慌失措地说着,“江南道盐务官被人浑身是血地抬进宫了。”
江月楼自半昏睡中倏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