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候起,她脑海里就生了根儿,跟红旗选房时她执意要了这个小两居,说实话,有点儿小,尤其以红旗如今身价,住这个社区都有点儿过于平民化,但红旗却这里住了这么多年。
党蓝还记得那天喝醉酒睁开眼一瞬,她都以为回到了上高中那会儿,多少年过去了,这间房子仿佛毫无变化,哪怕细微变化都没有,所有一切维持着她记忆中摸样,就好像时间定格。
沙发颜色,顶棚灯角落绿植,以及床边她兴起时种一小盆薄荷,方方正正玻璃盆,还是红旗陪着她花鸟鱼虫市场逛了大半天才买到。
上 高中时,她挺不讲理,非常想当然,当时忘了怎么想起种薄荷了,仿佛是看了一个电影还是电视剧,里面主人公窗台种了一盆薄荷,用就是这种方方正正玻璃盆,窗 外阳光照进来,晶莹剔透盆上长着旺盛薄荷那么欣欣向荣,可她只负责出想法,红旗才是动手哪一个,买回来,弄营养液水,然后种好放窗台上,她任务就是每天放 学回来看一看,有时候添点儿水,淘气了,揪下来一片叶子闻一闻凉凉薄荷香。
有时候,她复习头昏脑涨,红旗会摘下两片薄荷叶,黏她太阳穴上,给她轻轻按摩,很舒服,这些事情不大,却幻化成一个个瞬间她记忆中凝聚,闪现,仿佛永远也不会按下end幻灯片,因为太多,因为生活一直继续。
党蓝忽然发现,原来自己跟红旗竟然有这么多记忆,而且这些记忆正不停叠加,哥哥,爱人,红旗当了这么多年哥哥之后,忽然不干了,他要当她男人。
党蓝闭上眼,眼前不由响起,红旗那天晚上说话:“这个哥哥我当了二十年,腻了,如果你还想当妹妹抱歉我不想。”红旗当时脸色语气那么淡而冷,淡冷令党蓝感到怕,具体怕什么,她当时不大清楚,现却明白了,自己怕是失去红旗。
红 旗立场相当鲜明,鲜明近乎决绝,给她只有一个选择,当他女人,不然就一刀两断,他真做得出来,党蓝现想起红旗临走目光,仍觉害怕,他不会再宠她了,党蓝忽 然觉得冤,觉得红旗太不厚道了,当初他宠着她,也不是她强迫,这会儿他说一刀两断,就一刀两断,说是给她选择,根本就没得选吗,而且,连她想清楚时间都不 给,说走,提着包就走了,电话都不打一个,她甚至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党蓝忍不住生气,气红旗,气自己,可气了半天,也没人搭理她,党蓝趴方向盘上,不想上搂,楼上就她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可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没了红旗,她仿佛失去了后倚靠,她还能去哪儿。
手机响了一声,党蓝几乎立刻直起身来,拿过手机一看,顿时又蔫了,接了起来没精打采喊了声:“爸。”
党盛怎么会听不出女儿语气里沮丧,党盛暗叹一口气,这辈子就修下这么一个丫头,就这一个丫头真能要了他老命,老人常说,儿女就是前世债,蓝蓝这个债一辈子都还不清,说不聪明吧,从小到大学什么都,伶俐可爱像个小天使。
说聪明吧,有时候却有傻出奇,明明身边有个爱她如命红旗,非跟着叶潇跑了,党盛觉得自己够开明了,当初觉察到红旗对蓝蓝意思时,跟妻子私下商量过了,后决定,不干涉乐见其成。
从 娶云清那一刻起,党盛就把红旗当成了自己儿子,可还是有些遗憾,红旗毕竟是赵家人,赵家也不是一般家庭,红旗是赵家长子孙,赵家那个固执老爷子,不可能眼 睁睁看着孙子给党家当一辈子儿子,如果红旗成了党家女婿又当别论了,他可以名正言顺把党氏交红旗手里,女婿是半子,何况,红旗还是云清孩子,也等于是自己 儿子,自己也能放心。
可蓝蓝这傻丫头,就看上了叶潇,党盛也不是老脑筋,有什么门当户对想法儿,也知道爱情是无法勉强,他一个中年男人都会被爱情掳获,何况蓝蓝,他就是替红旗觉得冤,也着实不看好叶潇。
他倒宁愿叶潇是个吃软饭穷小子,这样容易处理,怕就是叶潇这样,穷有骨气,能成大事,却不能给蓝蓝幸福。
蓝 蓝是他从小捧手心里丫头,知女莫若父,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受苦,可这丫头拧啊,认准一条道,非跑到黑不回头,党盛还想,这丫头要是真跟那小子结了婚,受 罪时候后头呢,他就是进了棺材都不能闭眼,好这丫头还有点运气,也亏了红旗一守就是这么多年,可到了这会儿,丫头还迷迷糊糊怎么行,等回头红旗真跑了,后 悔也没用了。
党蓝叫了一声爸,支吾半天才吐出两个字:“红旗……”却又噎嗓子眼儿,党盛不禁又叹了口气,他这个丫头跟别人冲着呢,一到红旗这儿就瞻前顾后,一点儿利落劲儿都没有,还得他这个老爹上阵指拨。
“蓝 蓝,你赵爷爷病了,毕竟年纪太大,怕是挺不过去这一关,你也知道红旗对他爷爷感情跟他父亲不同,这个时候,如果有个人他身边儿或许会好些,蓝蓝你要明白, 红旗也是人,他也有脆弱时候。”“我现就飞过去。”党蓝说出这句话,党盛颇感欣慰,这丫头还没傻到底儿。或许这次是两个孩子转机。
党蓝直接上楼,拿了自己包直奔机场,乘近一班飞机直飞c市,到了市没给红旗打电话,赵爷爷每次住院都军总,她跟着红旗来过几次,可来了医院却扑了空。
党 蓝从电梯下来,拨了红旗手机,一直没人接,想去赵家,忽然想不起赵家哪儿,十几年没去过赵家了,前两年赵爷爷病了,她直接来医院,没待多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时候蓝天正忙,现才想起来,自己对红旗了解跟关心,恐怕还不及红旗对自己千分之一,这些年她理所当然接受着,却从来不知道付出,现知道了会不会有点儿 晚。
党蓝坐医院门口花坛上,拿着手机又愧疚又茫然,她到c市时候才五点,不知道医院外头坐了几个小时,天色渐渐黑下来,路边街灯亮了,然后开始下雨,不是大雨,是那种毛毛细雨,落身上,连心都湿漉漉。
她盯着手机,不停打,不停打,终于通了,却占线,她继续打,终于打通了,手机那边传来红旗声音:“蓝蓝……”
党蓝忽觉委屈:“红旗你生气了是不是,要不然怎么不接我电话?”
红旗没辙叹口气:“蓝蓝我没生气,我手机忘车上了。”红旗心里想,自己怎么可能跟她生气,从那晚走了,这一路他都后悔,后悔自己这么逼,怕会不会适得其反,到时候小丫头一咬牙真跟他一刀两断了,他怎么办,他真怕好容易找回来丫头,又给自己弄丢了。
回来以后才知道爷爷没事,是接着病耍花招骗他回来,把他骗回来是想让他相亲,相亲?这辈子他就认准蓝蓝一个丫头了,相什么亲,害人害己事他不干,可老爷子也不好糊弄,这回亲自压着他去了,一折腾就是两个多小时,好容易送老爷子回去,上了车才看见来电。
蓝蓝竟然打了这么电话,急忙拨回去,占线,好容易通了,听到小丫头声音,红旗发现想她了,恨不得生出翅膀立马就飞回去:“蓝蓝我再待两天就回去,这两天你先回家住,外头没人给你做饭,我不放心。”却听话筒里嘟囔了一句:“可我现已经c市了……”
作 者有话要说:“不,不出来。”苏荷往后缩了缩,心说当我傻啊,就看莫东炀脸黑这样儿,她出去能有好吗,莫老爷字倒乐了,兴致盎然瞧了瞧儿子,又瞧了瞧缩自 己身后儿媳妇,要说无论从体力跟气势上,这丫头都处于完全弱势,根本不是一个级别选手,说句实话,老九要是真想拾掇这丫头,只伸个小指头都能把小丫头戳瘪 了,可这丫头嫁给老九这么些日子,头发丝儿也没见掉一根儿,这说明啥,说明老九心里疼小媳妇儿,舍不得。想到这儿,老爷子心里又有点不平衡起来,老九可是 自己偏向儿子,可每次对他这个亲爹大呼小叫蛮横非常,怎么一到小媳妇儿这儿就软了,就算硬也是假硬,这小子不孝,不是他小媳妇儿跑回来,自己想见这个儿子 真不容易呢,想到此,不禁起了坏心,凑到苏荷耳边嘀咕了几句,苏荷一开始直拨楞小脑袋,可后来想想也是,莫东炀这厮就是嘴里说狠,然后用语气跟气势压着 她,什么时候动过她一根汗毛了,就算知道自己暗恋唐一杰时候,开头狠,后来自己豁出去跟他一拼命,不也就不了了之了,综上所述,莫东炀就是个纸老虎,没什 么可怕,何况自己肚子里还有块肉保驾,怕他干嘛,给自己做了足够心理建设后,小兔子挺肚子抬头,走了出来……
50第五十回
红旗车一停路边就看到花坛边儿上坐着党蓝,她低着头坐那里,也不知道找个地儿避雨,就这么傻傻等他。
红旗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狂喜夹杂着心疼,他推开车门冲过去,把她拽进车里,从车后抓过一条大毛巾,给她擦着,嘴里不满说:“傻了啊,怎么不知道里头等我,非外头淋雨,跟我这儿使苦肉计呢,就为了让我心疼是不是……”
党蓝忽然抓住他胳膊,抓下来却没放开而是抱怀里,她定定望着他:“红旗你还心疼我对不对?你还要我对不对?”
红旗愣了愣,深深看进她眼里,小丫头眼睛被雨水洗练加晶亮,晶亮背后,红旗看到了害怕,她也怕失去自己是不是,这个念头钻进心里,红旗觉心疼,自己是逼她紧了些,逼到她真怕了,好她会怕,好她心里也有自己,他真怕这丫头心里没自己,他怕自己再次失去她。
红旗伸臂把她抱怀里,紧紧抱怀里,那熟悉温暖令党蓝长长松了口气,她听到红旗她耳边呢喃声音:“怎么会不心疼,怎么舍得不要,你是红旗蓝蓝,我小丫头……”
党蓝感觉他温热唇,亲她耳后很轻,缓慢而细碎划过,有些痒,然后红旗放开她,大手贴她脸颊上,党蓝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党蓝脸忍不住有些发烫,事实上,她浑身都有些发烫发热,仿佛发烧征兆,呼吸也开始急促,她看到了红旗眼中东西,再不是属于哥哥,而是男人。
他爱她,从没有一刻,党蓝如此真切看到红旗对自己爱,如此深切,热烈,执着,被她忽略了这么多年,但他始终没有放弃,一直一直默默守着她。
其实党蓝现还是有些迷糊,她还闹不清自己对红旗感情,但她却清楚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他,不能承受失去他所带来后果:“红旗……”她嘴唇动了动,呐呐吐出两个字,就被红旗吞没……
红旗唇柔软炙热,带着c市雨水味道,湿润却温暖,他吻轻而细,党蓝觉得像羽毛刷过,但党蓝依旧能感觉到彼此擂鼓一般心跳。
她以为红旗会吻下去,但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就放开她,党蓝还迷糊时候,听到红旗低笑了一声:“抱着你像抱一只刚从水里捞上来小猫,我想我们还是待会儿再继续好了,不然,等你感冒就坏了。”
党蓝忽然拽住他胳膊:“赵爷爷怎么样了?”红旗侧身摸了摸她脸:“放心,老爷子好着呢。”
党 蓝目光速闪了闪,扭捏说:“那,那我能不能不住你们家??”党蓝倒不是排斥赵家,尤其红旗每次来都住他爷爷那里,但党蓝还是不想去,尤其她现跟红旗关系, 已经不是过去兄妹,她一时还无法去面对那个风趣固执却又犀利老人,她也拿不准,赵爷爷对自己看法儿,当妹妹没什么,可现她有点怕。
红 旗忽然笑了起来,倾身捏了她脸一下:“别扭丫头,好,我陪你住酒店,既然来了,也别急着回去,这两天我们c市好好玩玩,别亏了我家蓝蓝,好容易来找我一 趟,得好好鼓励鼓励。”给她扣上安全带,启动车子滑了出去,即使连绵阴雨,红旗心情也仿佛阳光普照,有种失而复得狂喜,他心到今天算定了一半。
为什么说一半,因为红旗看到了蓝蓝迷惑,或许她现对自己感情还迷迷糊糊,但他不会让她迷糊很久,他会让她知道,她是他,从一开始就是。
党 蓝被红旗牵着手酒店大堂登记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里有鬼,总觉得服务生看自己目光有点暧昧,其实这里是c市准六星酒店,服务员水准相当专业,绝不可能 带有个人倾向,而且,从小到大,自己跟红旗不知道住过多少回酒店,家里一张床上睡也理所当然,却从没像现这么心虚过。
红旗办好手 续,回头见小丫头垂着头盯着脚下,那个不自样儿,红旗就想笑,他怎会不知道这丫头心思,别看平常大咧咧挺冲性子,有时候想法儿古怪又别扭,或者自己可以理 解为害羞,不过这些她早晚要适应,而且,好容易云开月明,他不允许她又退回去,他会让她知道自己决心。
党蓝自然不知道红旗此时想法儿,她一路低着头,鬼鬼祟祟跟着红旗,进了房间,才松了口气,红旗给她放了热水,推她进去泡热水澡。
党蓝见他要走,急忙扯住他胳膊:“你去做什?”红旗挑挑眉:“怎么?舍不得我,要不然我们一起。”党蓝脸嗖一下红了,红旗叹口气不再逗她:“你就这么来了,换洗衣服呢?没带吧!”
党蓝这时才发现,自己就提了个小包包,别说换洗衣服,内衣也没带,而身上衣服已经湿了。
红旗摇摇头,点了点她额头:“这个丢三落四毛病到现都没改,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过来。”
党蓝嘟嘟嘴,强词夺理:“我可以穿你。”红旗笑了:“内裤也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