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博屹通知温家人,办好手续,抱住受惊的林以鹿,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她的情绪。
林以鹿眼神空洞无焦距,手指在他掌心瑟缩了下,不带任何情绪地离开他的怀抱。
“你在这等着,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她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靳博屹跟她走了几步,想陪着她,但抢救室外不能没人守着。他半侧着身,望着那道离去的背影,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不安的情绪在层层蔓延,那种抓不住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
偌大的镜子前,水流哗哗,林以鹿低垂着头,不停地搓手,直到把肌肤搓红,感觉到强烈的刺痛后才卸下力,洗了把脸,心里的情绪混沌复杂。
她双手撑在洗手池上,抬头看镜中的自己,眼眸溢出酸涩的水光,强忍着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怎么会有人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动了轻生的念头?明明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想活却没能活不下来的人。
林以鹿不理解,她真的很厌恶那些不懂得珍惜生命的人。
旭日东升,每束阳光都是崭新的,清明炙烈,生机勃勃充满希望,有什么跨不过去的鸿沟。
就算摔进万丈深渊又如何,坦荡无畏地向着光奔跑,深渊也能是前程万里。
整理好情绪后,林以鹿返回抢救室外的走廊。
温母和温临已经到了,正劈头盖脸地冲着靳博屹破口痛骂,言语难听之极。
靳博屹沉默地倚在墙上,脑袋仰着,任由他们咒骂拉扯,刀枪不入,完全不在乎。
或许是和成长的家庭环境有关,林以鹿对言语粗鄙,出口成脏的长辈会产生反感心理。
温母话骂到一半,余光看到站在廊中的林以鹿,松开拽着靳博屹衣服的手,一边冲林以鹿吼,一边将挎在手上的爱马仕包朝她砸过去。
“你还敢出现!”
林以鹿没躲,手提包不偏不倚地砸在她身上,掉落后洒出了一堆随身物品。
“杨姨。”靳博屹眸色黝黑,目光暗含警告:“请你放尊重点。”
“别跟我提什么尊不尊重!”温母咆哮着:“今天我女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拉你们一起下地狱!谁也别想好过!”
温临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坐下长椅后一直盯着林以鹿看,眼里杀气腾腾,似达到了想要将她扒皮拆骨的地步。
靳博屹不想再理他们,阔步走到林以鹿身边,十指紧扣着她的手,不管身后大喊大叫、无理取闹的两个人,迈步离开医院。
半湿的白衬衫和白裙子都被鲜血染红了,过往行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身上,诧异又好奇。
有人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谁了,高高低低、细细碎碎的议论声不可避免落入耳中。
转了两个拐角,走下台阶,靳博屹按了下手中的车钥匙,车灯通亮,后备箱门缓缓打开。
今夜初雪已至,雪白色的小绒毛如柳絮纷扬飘落,在黑夜里随风着漫无边际的横扫,狂飞乱舞。
氤氲朦胧的路灯下,地上两道灰扑扑的影子相傍相依,看似亲密无间,没有丝毫距离,无形间却隔着一层看不到也摸不到的雾纱。
靳博屹一把把林以鹿抱起,让她坐在后备箱上,打开旁边的收纳柜,拿出一条毛毯将她裹紧,握着她的双肩,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低沉沉出声:“看我。”
周遭沉寂的只有划过的风雪声,林以鹿不抬起头看他,也不开口说话,像是雕塑般一动不动。
靳博屹鲜少见她情绪外露,无论别人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她全然一副清清冷冷的模样,语气也是平调疏离。
好似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包括他在内。
靳博屹不了解她,也看不透她,他不知道该拿那种方式去爱她,跟她在一起。
每次当他以为他们能好好走下去的时候,一件件破事儿接踵而来,稍稍一点声响,就能让这段本就不稳定感情被冲击的支离破碎。
靳博屹怕林以鹿被刚刚的那幕吓到,从此留下什么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他微弯下腰,与她平视,安抚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别给自己心理负担,听见没有?”
林以鹿还是不出声,靳博屹抿着唇,音色压得很低:“说话!”
林以鹿闭上眼遮住眼底的情绪,深呼吸过后,仰脸抬眸,看着靳博屹的眼睛,浅浅地扬了下唇角,张开双臂:“想抱抱你。”
在一起这么久,我好像都还没认真抱过你。
面对这种情况,虽冷静处理好了,但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需要安抚的不止有女生,还有不停安抚女生的男生,话不用说不多,一个拥抱就足够。
靳博屹心里软软涨涨的,看她这样担心又无奈,不管怎样,沉闷压抑的心情伴随着彼此肌肤传递来的体温转瞬即逝。
抱了会儿,靳博屹垂首,在她唇上吻了吻:“吓坏了吧。”
林以鹿眼角泛着红,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摇头:“没有。”
其实有被吓到,那天晚上,林以鹿做了个梦,梦里没有靳博屹,没有朋友,只有她和爸爸。
小时候那些印象深刻的事如同胶片,一帧帧出现在她的梦里。
没有灵魂的躯壳,闪着寒光的军刀,汨汨往下流淌的鲜血,冰冷刺骨的眼神……以及在恐惧害怕,泪流不止的她。
“爸……”
“林以鹿,林以鹿。”
低磁熟悉的嗓音在她的梦里,在她的耳边徘徊萦绕。
林以鹿记得这个声音,是靳博屹的。
喉间酸涩掠起,存着虚无缥缈的奢念,她用力大喊:“靳博屹,救救我爸爸……”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