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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底，H市一中刚开学没多久。
僻静角落，一群没穿校服的学生围着一个瘦弱身影。
伴随着咒骂声，那些拳头，腿脚，齐齐落在瘦弱少年的身上。
宋予双手抱着头，蜷缩着身体依着脏污的墙。
屏蔽掉那些不堪入耳的辱骂，身上各处尖锐的疼痛感却忽略不掉。
秀丽的眉蹙着，这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围殴，让他的心跟着沉闷钝痛。
早自习的铃声响起。
迟到了。宋予长睫猛地一颤。
明明提前那么久来学校，却还是被这些人堵住殴打。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呵，这小子原来不是哑巴啊。”围殴学生中的一人朝宋予膝盖踢一脚。
宋予眉头紧锁，咬住没有血色的下唇，呼痛声被抑制在喉咙里。
说话那人呸一口：“又哑巴了。”
围殴继续了几分钟才彻底停止。
宋予的头发被拽住，苍白的脸被迫仰着，眼睛半睁。
眼神凶恶的不良学生伸手拍着他的脸颊，恐吓道：“说了见你一次揍你一次，多管闲事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贱呢？还敢来学校，就不能换个学校给我们省点力吗？明天再看见你还揍你！看你还敢不敢来！”
一群人乌泱泱地离开，嘈杂声随之远去，僻静处重归僻静。
宋予瘫在布满落叶的角落里，四肢百骸都是尖锐的疼痛，难以忍受。
他瘫坐好一会，才扶着墙慢慢站起。全身都疼，像骨骼肌肉被拆解后重新组装过一遍。
头皮紧绷，脚步虚浮。
宋予伸手整理好头发，又将校服裤子上明显的痕迹擦掉，布满脚印的校服外套脱下，搭在臂弯处。强撑着往教学楼的方向走。
离教室越近，他的心也越镇定。不想被看出不妥来，必须要镇定。
宋予推开半掩着的门，与讲台处的语文老师视线相对，声音清脆：“报告。”
教室里郎朗的读书声顿了那么一刻，看向他的眼神里有着好奇和探究，毕竟班长迟到这种事，还是不常发生的。
语文老师对好学生向来宽容，没有追究他为何迟到，挥手让他进教室。
宋予低着眼睫，手指紧攥着垂下来的校服袖子。
在众人好奇探究的视线下进教室，脚步还是有些晃荡。
好在他的位置就在第三排，很近。
同桌许言起身，让宋予进座位。
他坐下，回到熟悉的教室，周围也是熟悉的氛围。
轻蹙着的眉终于舒展开，心里那沉沉的劲也松了些。
从书包里拿出课本。宋予偏着头，像才想起一样，对着许言：“谢谢。”
正小心翼翼偷看他的许言一愣，紧张地：“不用谢......”
许言的耳朵突然红了。宋予看见，心里有些纳闷，错开眼，低头读课文。
整个早自习，许言不敢再偷看宋予，耳朵仍一直红着。
下课铃声响起，读书声消失，各种打闹交谈声响起。
宋予合上语文课本，细白手指点着桌上层叠着的书本，抽出数学习题册。
“不去食堂吗？”同桌许言在问。
宋予侧着脸，清澈透亮的眼眸望他一眼，启唇回：“我吃过了。”
许言手指在课桌上轻挠一下，眼睛紧盯着他的唇，声音微哑地嗯了声。在宋予视线再次看过来的时候，慌张别过脸，闷着声：“我先去食堂。”
许言匆忙离去，宋予坐在座位上，若有所思。
近来他发现，许言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宋予默默地想，许言大概还是想让他去寻求班上那人的帮忙，所以总是欲言又止和奇怪的模样。
高二第二个学期开学的那一天。
宋予作为班长，拿着书单领着几个男生去教材室。
将班上的书从教材室的老师那领好后，他想去厕所，就让几个男生先提书回教室。
教材室所在的教学楼正在修缮，没有学生教室。
宋予却在厕所门口听到吵吵囔囔的声音，他皱着眉往里看。一大群人围殴着一个人，打得很凶狠，被打的人脑袋上都是血。
校园暴力。他想也没想，转身就去叫来老师。
那场围殴被成功止住，叫来老师的宋予却被打架的高一男生盯上了。
此后的几天，他被拉扯着到各种无人的角落，像被他阻止的暴力事件一样，被这群人围殴着。
就连......宋予拿着笔的手颤了颤，习题册上被划上一道黑线。就连他今天提前这么久来学校，还被在学校门口堵住。
明明阻止校园暴力是好事，却将自己卷进校园暴力中被殴打的一方。
宋予低垂着眼睫看着那道黑线，心开始闷闷地疼。
他不想被殴打，不想再迟到。但他无能为力，那些人咒骂他多管闲事，下手又狠又重。
', ' ')('烦恼了好一会，才敛起心绪。
宋予捏紧笔，尽力忽视掉身上的那些疼痛，沉浸在数字的排列组合中。
他要认真读书，他不能转学，那些拳脚他只能默默忍受着。
许言吃完早餐回教室，宋予还埋头算着题。
修长细白的脖颈微垂着，碎发轻掩住耳朵，脸仍旧苍白，但那唇润润的，泛着红。
看着这样的宋予，许言心紧了紧，轻咳一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宋予停笔，看了他一眼，浅浅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言心更紧了，摸了摸脑袋，又垂手去翻书，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
想了好久，才闷出一声：“你迟到，是又被堵了吗？”
宋予握住笔的手蓦得用力，手背上淡淡的青筋显现。
身上那些被忽略的地方都跟着疼痛起来，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许言面色焦急，侧过身坐着，言辞恳切：“宋予，你听我的吧，去找林砚深帮忙。我上次看见他们说话了，应该很熟的，让他帮你说一句就行了。不然你这要到什么时候啊，总不能真的转学吧。”
宋予听着，眼睛跃过他，往教室后排看了一眼。
那里空空的，没有人。不知道那人是没来上早自习，还是在食堂吃早餐没回来。
宋予声音很轻，仿佛风都能吹走，“不用，我没事。”
许言絮絮叨叨地劝了好久，宋予还是坚持着他没事。
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而且，他跟林砚深又不熟，尽管同学了一年半，但到底是不相熟的。
去找他帮忙，总觉得会很奇怪，他说不出口。
同桌许言叹着气，没再劝。
宋予心沉沉的，过了上午。
在食堂吃完中饭，他又被一伙人堵住，和早上的那群人不全一样，但有几个熟面孔。
“这傻逼都不带吭声的，别真给打死了。”
“打死就打死，回头扔这小树林的池塘里。”
“打死你坐牢啊！行了行了，再揍会就回去，不吭声，没意思。”
宋予抱着脑袋，缩在地上。
紧咬着唇，听着他们的骂声，承受着他们的拳脚。
骨头都像被碾碎一样的疼。手肘并着，挡在脸颊前。太疼了，他眼眶微红。
“喂。”和叫骂声不同的，清冽的声音传来。
宋予觉得这声音很熟悉，眼睫颤动着，从手臂间的缝隙中看去。
林砚深叼着烟倚着树，神色冷淡，瞥了他一眼，视线就移开。
落在宋予身上的拳脚少了些，一个男生睁大了眼，声音都抖了起来：“林......林哥。”
他看了看林砚深，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不确定地问：“这是林哥认识的人吗？”
林砚深两指夹着燃了一半的烟，掸了掸烟灰。漆黑的眼眸重新看向宋予，语气没什么起伏，“班上的人。”
听到这话，那些零星的拳脚都停止。
一伙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有些不知所措。还是最先开口的那个人胆子大，开口道：“林哥，我们也是听原哥的......不知道他是你们班上的人。既然你们认识，那我们回去跟原哥说，就不来找他麻烦了。”
宋予的心猛地一提。
起先带着点畏惧的心，不敢与林砚深对视。这会直直盯着人，眼里都是希冀。
他希望能不再挨打，希望林砚深能帮他。
林砚深的烟抽完，抵在树干上摁灭火星。
抬着眼，淡淡地：“认识，不熟。只是想告诉你们，老师要来了。”
话音刚落，宋予就垂下了眼睫，掩盖住那些不该有的希冀所带来的失落。
只是认识，但不熟。
一伙人也听懂林砚深话里的意思，笑呵呵地：“那谢谢林哥，我们先撤了。”
离开的时候，还踢了宋予好几脚，让他放学等着。
嘈杂脚步声远去。
宋予抬头，林砚深还站在那，没有走。
他个子高，宋予坐在地上看，更显得他高。没有倚着树，穿着黑色外套，站得笔直。
林砚深神情太过冷漠，宋予没看几秒，就低下了头。
他们不熟，说话恐怕都没超过十句。
林砚深确实没理由帮他。
宋予挣扎着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直到他棉服上灰尘都被拍干净，林砚深还站在那，拿出了烟盒里最后的一根烟，点燃。
宋予犹豫着，要不要寻求林砚深的帮忙。
毕竟刚刚，林砚深只是说他是班上的人，那些人就停了手。后来说不熟，那些人又恐吓他。
而且，林砚深现在没走，站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走，但总归是个开口的好机会。
林砚深抽完第二根烟，烟嘴扔进空荡荡的烟盒。
宋予听见烟盒被捏瘪的轻微声响，他抬头去看，撞进
', ' ')('漆黑的眼眸中。
心跟着颤了颤，行动不受控制似的，小跑上前，轻着声喊：“林砚深。”
宋予差了林砚深半个脑袋，他抬着眼看着面前同学一年半仍陌生的人，紧张得手指紧紧攥着棉服衣角。
林砚深垂眼看他，眼神很冷，薄唇轻抿着。
宋予被看得发怵，咬了咬下唇，鼓着勇气开口：“林砚深，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小树林里很安静，宋予的声音却轻飘飘的。
林砚深只听见自己的名字，后面的话语含糊得听不清。
“什么？”他问。
宋予的脸猛地胀得通红，鼓起的勇气瞬间泄气。
颤着唇，不敢再重复第二次。
静了会，林砚深将手中的烟盒塞他手里，很自然地：“扔掉。”
宋予愣愣地看着掌心的烟盒，又去看林砚深离去的背影。
还是想求他帮忙。
抬起手，手背按了按酸胀的眼眶，快步跟上去，声音还是很低：“林砚深。”
林砚深停了步伐，侧着身看他，眉眼低垂。
明明决定大声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又兜兜转转地变了：“林砚深，谢谢你。老师......谢谢你。”
林砚深说的老师，并没有来。宋予不知他是故意还是什么。请求帮忙的话说不出来，只能说谢谢。
林砚深轻嗯了声，离开了小树林。
宋予红着眼眶，慢慢蹲下身，环住自己的膝盖。
烟盒被手指捏得更瘪。他心里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他懊恼自己的怯弱，明明可以说出来的。
他难过自己的遭遇，明明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早上被堵了，中午也被堵了，等到放学，肯定又要被堵住挨揍。
烟盒攥成薄薄一张，身上的疼痛清晰透骨，宋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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