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呆滞了几秒后,意识瞬间回笼,双手握成了拳头,眼神冷得像是冰渣子刮来,脸色一如黑云压境,阴森可怖。
柳溪在感受到他浑身可怕的气息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后知后觉地害怕不安起来。
打过的掌心是火辣辣的疼,刚刚打下的刹那,整个手掌都麻了,而后白嫩的掌心渐渐红了起来,就变得很疼。
她从没想过,那一张她摸都没摸过的脸,第一次亲密接触竟然是一个巴掌。
可是怒意未消,她一边是害怕地流着眼泪,一边又是瞪着他不想屈服。
岑墨是个对自己情绪管理极好的人,所以很少喜怒形于色,明明瞪着她的眼中已经喷出了吃人的凶光,但脸上却还能做到纹丝不动,只是因为极力克制的原因,面部变得扭曲狰狞。
他握紧的手越来越抖,眼底暗光越发汹涌。
柳溪的心突突直跳,十分畏惧,在看见他胳膊抬起时,她几乎是本能往后缩了一下,用手挡住自己的脸蛋——她毫不怀疑这一刻,他想打他。
然而那只手最终没落在她身上,岑墨只是捂住了自己被打的地方,敛着狭长的眼睛,阴鹜地望着她,“以后,别见。”
他转过身,眼角的余光似凌厉的风扫过周围,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他低低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得决然,不曾有半分留恋。
大概这辈子都不会想回忆起今天的耻辱了。
反而是提出分手的柳溪,还带着几分不舍与愧疚,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被淹没在人群里,她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被活活抽筋剥皮挖心了一般,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知道这一巴掌甩了过去,他们就再无可能复合了。
他不会原谅她的。
这一回,他们是真的分手了。
柳溪紧紧捂住发疼的心脏,脸色苍白如纸。
分手二字说得容易,可她根本做不到放下。
一个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就这样放手吗?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可是不甘心还能怎么办?她已经努力过,很努力地想要维持这段感情,但对方始终回以冷漠。
她一个人怅然若失地走进候车厅,不顾那些好奇的目光,哭得不能自已,平时爱美的她,全然不在意此时涕泗横流的丑样。
她的心随着他的离开而死了。
失去了最在意的人,她还有什么别的可在意的?
真正分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痛苦千倍百倍,想起他最后留给她那个仇恨的眼神,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柳溪的情绪就崩溃了。
四月倒春寒,太阳下山之后,偌大的站台就显得又阴又冷。
乘客们井然有序地排队等车,而她站在旁边痛哭,有人给她递纸巾,她没有接过。
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流出,很快就被寒风吹冷,就好像她无论把多热的心捧给岑墨,都很快被他冻住。
可她还是无法接受分手的事实,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冲动打了他,如果不打他的话,是不是还有可能挽回?可是打了就是打了,她没有勇气求他原谅,他也不可能会原谅。
一切向着最坏的结果发展了。
他们分手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柳溪现在满脑子都是对自己人生的否认。
她从小学到大学,都是以他为自己的人生目标,以他为自己的精神支柱努力着,现在没有了他,她的人生目标没有了,精神支柱也没有了。
她的前途一片黑暗,想她拼了命地高考,拼了命的考研,好不容易做了他的直系学妹,现在却被那一巴掌毁了。
她的人生,她的青春都浪费了。
如果早知道会变得这么糟糕,当初就不要谈恋爱该多好。
她甚至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当年车祸就死了,她说不定还能成为他的白月光,而不是像现在,成了他恨的人。
柳溪抬起头,透过被眼泪模糊的视线往远方看。
一望无际的轨道尽头,有风缓缓流动着。
远远传来了高铁的鸣笛声,列车缓缓由远及近,缓缓驶来,车头的灯白亮夺目。
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就不会恨她了?
如果活着不能被他记得,是不是死了就可以?
反正她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了啊,没有她爱的人,也没有爱她的人了,她一个人根本。
内心的执念推动着她往站台边缘走去。
在她一只脚踩在黄色安全线时,排在第一位的大叔立刻拉着了她,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问道:“小姑娘,侬来租撒?”
柳溪像是惊醒,抬眸时,被突然靠近的雪亮车灯照得一阵眩晕。
在她停下的刹那,高铁呼啸着从她眼前飞驰过去,烈风吹起她的裙角。
列车碾压过轨道吭哧吭哧的声音清晰地钻入她的耳朵,排队的人群开始躁动。
周围的声音顿时如雷声如潮水般轰隆隆地涌来,柳溪好像突然从一个无声黑暗的世界回到了现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