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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寂静,我握着手机屏幕像个胆大包天偷糖的小孩,我提心吊胆的去够着柜子最顶端的那罐糖,我知道如果摔下来就会头破血流。
我的心底惴惴不安,因为我的头脑一热,怕他感到冒犯。
片刻后,我终于等到了周嘉也的回复,“我不会。”
“但是。”
他停顿,发来了下一句,“我会吃小孩,半夜不睡觉的小孩。”
看到周嘉也的回复,我一时没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深夜很静,我怕吵到室友,窝在被子里很努力的克制自己。
周嘉也的回答,永远在我的意料之外。而胆大包天的小孩,没有摔得头破血流,而是小心翼翼尝到了罐子里的糖。
我好不容易才收敛回来,回他,“你听起来像魔鬼。”
周嘉也说道:“小时候没听大人这样吓唬过啊,晚上不好好睡觉就会被抓走吃掉。”
“没。”我解释,“我小时候很乖,而且也没有人管我早睡。”
周嘉也其实不了解我的事,这算是我和他头一次说起从前。
他的理解是,“这么自由?”
我不想再逃避,我选择了用最平常的口吻告诉他,“不是自由,是没有人愿意管我。”
我清楚记得有一年的元旦节,他陪着我走在文和街,问我帝都挺好的,为什么回了这座南方小城,我没有告诉他。
后来我和他在人群走散,我高三一年都没有音信,也没有告诉他原因。
而做胆小鬼的代价,就是弄丢了周嘉也。
他至今没有问我当时为什么一直躲着没消息,不知道是已经不在意,还是早就忘记。但是同样的代价,我不想再承受了,如果他问起的话,我都会告诉他。
看着聊天框静了下来,忽然意识到,我说的话也许会让他为难,会给他带来心理负担,因为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收别人的负面。
他拍戏拍到现在,累了一天也许早就疲惫,现在并不想听这些。
就在我有些不知所措,准备试探着问他睡了吗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信息,“找个耳机。”
我有些懵,“我?”
“对,你。”
我的耳机常年放在枕边,因为失眠和半夜容易醒来,而醒来后情绪会很糟,我需要一些可以舒缓情绪的音乐或者视频。
我把耳机戴好,问他,“然后呢?”
然后,屏幕的画面一转,是周嘉也打来的语音电话。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忽然很快,迟钝得像是做梦,我点下了接通。耳机里所有的声音都清晰放大,我听得到衣服擦过的声音,也听得到他放下什么东西细微的磕碰声。
只听声音,我猜不到他在做什么。
他发现电话接通以后,从耳机里传来的低笑很轻,“接个电话这么慢。”
一开口就是笑我,我下意识就要解释。
可是我不能开口说话,因为室友都在睡觉,我只能慢慢打字:“我不慢。”
“行,你不慢。”他的语气带笑,听起来像敷衍。
然后传来几声琴键的钢琴音,他问我,“能听到琴声吗?”
我打字,“嗯。”
“清楚吗?”
“很清楚。”我紧接着问他,“你从哪找来的琴?”
“隔壁,有个乐队的键盘手,借了一下他的琴。”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诧异道:“你这个时候去借?”
“他们刚刚出去吃宵夜了。”他从琴键上拨过一串音节,说道:“最近在学,给你弹首晚安曲。”
我打字比不上他说话,我还在输入中,又听他说道:“我就只能想到这一种哄睡觉的办法,你要再睡不着可不赖我,我尽力了,听到没。”
他语气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点恶狠狠,像在威胁我。
可我想到他没有回我信息的那几分钟,我以为他是疲惫不堪,可原来他是去隔壁借琴,他早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我忽然鼻尖就有些酸,只回了一个哦。
他没有再说话,耳机里只能听到温柔的琴声,很温柔,就像呢喃细语,让人慢慢就跟着安静下来。
我没听过他弹琴,在我的认知里,弹琴这些东西都离他很远,他给我的印象永远都是在篮球场一身热汗却肆意快乐,他向着光线,却比金灿灿的阳光更招摇。
从第一个音符落下,我再难跟我脑海里的周嘉也联系起来。
这种感觉就好像那天我在喷泉旁边的小道执着见到他,他坐在月色模糊下,一身西装,腕上是名贵的表,眉目锋利,他仍然懒洋洋的动作坐在长椅上,抬眸看我时眉骨微抬的笑,却让我感到一种难攀的压迫感。
我很难跟十五岁那年陪着我走遍了一整条文和街的周嘉也联系起来,可我的胸口每一次的心跳重重,又无比清晰的知道那就是他。
他的琴声很安静,静得让我脑子里那些闹哄哄的糟糕情绪
', ' ')('都跑光,只能看得见手机屏幕上亮着的通话中,他的头像是一只蝴蝶。
上面计时的时间在一秒又一秒的度过。
我比任何一个时候,都想见他。
弹到尾音,他的琴声温柔落下,耳机里久久安静着。
他也没说话,而是打字问我:“睡了?”
我只是握着手机,没有回应。
我听到他缓缓站起来,动作都很轻,脚步像是从别人的房间出来。电话一直没有挂,上面的计时仍然在一分一秒的度过。
终于,随着我听到他很轻的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只安静望着屏幕,看着屏幕上那只我猜不透的蝴蝶,然后安静看着通话结束。
电话挂断后,他给我发了两个字,“晚安。”
我是后来才知道,那天他拍了一天的戏,第二天一早七点又要起来。可我说睡不着,他还是想了办法哄我。
我在一周后,去了苏城。
没有什么原因,决定也很草率,或许也仅仅是因为那一个心动的夜晚,我好想见他。
这一周的课上完就是五一假期,室友们来自天南地北,短短几天放假也不可能匆匆回趟家,所以都在帝都,想约着去哪里旅游,几番挑选,在考虑去哪个城市。
她们其中有提到苏城,说到苏城有哪些景点有哪些小吃,然后说到了去苏城的话一定要去影视城,说不定可以碰到明星。
但是苏城最终被过滤掉,她们在另外两个城市之间做选择,而我却听了进去,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影视城不仅仅是剧组拍戏,也是可以游玩的景点。
我给周嘉也发了信息,“影视城还可以旅游吗?刚刚听室友在说。”
周嘉也回我信息依然是几个小时之后了,“苏城影视城是买票就能进。怎么,你们室友要来玩?”
彼时我的室友们已经讨论过了,敲定了地点,没有选择苏城。
我回他,“没有,她们只是考虑过。”
“那你呢。”
突如其来的三个字,反倒让我成了猝不及防的那个。
我如实跟他说,“她们商量,我没一起,因为我不喜欢出门。”
他依然喜欢发语音,我听到他在笑,“行,当我没问。”
我本来,是真的,没打算出门。
可是周嘉也随口说的话,我却真的动了心。
从动了心到付出行动,订票,订酒店,只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当我看到自己已经付款成功的短信提示,我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我向后仰倒在床,听到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像是正在快速驶过的列车,每一秒都在奔向即将抵达的终点。
这周课的上完,最后的半天课,我的室友们已经出发出去玩了,她们不知道我要去苏城,确切来说,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周嘉也那几天在赶进度,比平时都忙,偶尔才能回我信息,聊天记录一直断断续续。
他说原本这几天就能拍完,五一能放两天假,但是拍摄进度出了点问题,可能放假要没戏了。
于是我已经买了票的事也就没有再告诉他,但也还是选择了去苏城。
就当做旅游吧,散散心,看一看外面的风景,看一看他现在所在的地方,去走一趟就回来。
我是这样想的。
但我没想到的是,那天我还是见到了周嘉也。
抵达苏城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景区关闭,司机一口气把我拉到了酒店。
我没拎行李,只背了一个容量大一点的包,装着充电器雨伞等必备品,当时已经有点饿了,办了入住之后想先就近找点东西吃,顺便看看附近的环境。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街道上来来往往还算热闹。
影视城进不去,但外面的商业街正热闹,来往的行人穿什么衣服的都有,民国装,汉服,走在街道上仿佛融入了这里。甚至有许多人还穿着戏服,估计是里面的群演,凑一整桌在吃饭,在这里营业的老板都习以为常。
我不知道苏城的口味,也不太了解这些东西好不好吃,我沿街慢慢地走,每家店铺的名字都看一遍,但是都没什么兴趣。
但是这条街很好看,大概是随了影视城的特色,建筑修的很像民国街道,走在路上仿佛置身于上个世纪。
我一路走一路看,绕了几个转弯都没有注意,街道上商铺很多,各式装修眼花缭乱,我回头望着几个岔路口,有些晕头转向。
我方向感不好,不然高一那年开学也不会坐反了站差点迟到。
好在现在有手机,我打开导航,才发现我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很远,导航给我规划了一条近一点的路,没有让我从来的方向原路返还。
可是那条路,越往前走越冷清,很多商铺关着门,行人也渐渐少了,只有昏黄的路灯冰冷的杵在路边。
民国旧时的建筑冷清清的立在道路两旁,有种凄凉的鬼魅感,我越往前走越犯
', ' ')('怵。
终于,在前方昏黄的路灯旁还要转弯进拐角时,我惴惴不安到了极点,再也不敢往前走了。
我转回头,发现身后没有一个人,民国的店招布藩冷清清的在没有开门的店前飘摇,那种凄冷感让我头皮发麻,我脚步加快,几乎是跑的,又原路返回了导航的。
重新回到人来人往的大街,这才有种逃出生天的松懈感。
我虚惊一场,走得太久,腿有些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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