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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从前的是,相比起十五岁那时刚刚回到南苔市的怯懦自闭,现在的我已经学会了面对很多。
周嘉也第一次不小心看到我在写小说的本子,故意装作不还给我,我在恐惧和慌张中选择了坐回自己的位置垂头逃避。
可是现在我居然能够若无其事收回手,坐回去之后,还不忘指控他一句:“幼稚。”
周嘉也挑着眉笑:“啧。”
“再逗我我就吃霸王餐。”
我试图威胁。
但我这点威胁显然对他没什么用。
他心情很好的扯着笑,用勺子替我把汤锅里已经煮好的食物捞上来,语气里的无奈妥协装得很像敷衍:“行,你想吃几次霸王餐都行。以后你来这儿直接说我名字好吧,谁收你钱你告诉我。”
我彻底没辙,笑得差点被呛到。
那天在一场冬雨冰冷的早上,我吃了一顿漫长的火锅,而周嘉也全程坐在对面好脾气的服务,又是拿饮料又是加汤底还负责去切菜,把店员小姐姐和厨师的活一个人全都包揽,非常周到。
他看见了我的行李箱,问我是要回帝都吗。
我没告诉他我早就该坐上了去机场的车,为了赌这一次能见到他,我丢下了还有十几分钟就到站的车,多付了几个人的打车钱,冒着冬雨,到了文和街。
我只是面不改色的说了今天不知道是第几个谎,“对,中午的车,所以想着能不能上午再来吃一顿。”
我试图把前面的谎说得再圆满一点,又笑道:“没想到这次居然碰见了你,真的很巧。”
而周嘉也只是声色不改的在开可乐,手指抵着可乐的易拉罐,食指用力拉开了上面的拉环,还替我插上吸管,而后放到我面前。
热水沸腾上涨的雾气,在我和周嘉也之间无声弥漫着。
易拉罐放下时与桌面轻碰的声音细微清脆,无端重重落在我的耳膜,心跳突兀一瞬。
他又靠了回去,懒洋洋没骨头似的靠着椅子,眉骨微抬,耐心十足地问我:“还想吃什么?”
我低头借着去喝可乐,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好一会儿,我才回答他:“不用了,这些就够了,谢谢你。”
这顿火锅吃完,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只剩下空气里的潮湿清冷,还有满地的湿漉漉和泥泞。
周嘉也拉着我的行李箱,回身叫了一声店员,让她收拾一下,而他送我去了车站。
从站起身吩咐店员再到拉过我的行李箱,整个过程他自然得没等我说一句不用送我,就好像几年前他送我到回家的公交车站。
我望着他左耳沉默闪烁的耳钉,一时间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幻觉。
文和街上的店铺也陆陆续续开门营业了,周嘉也从小在这条街长大,邻居之间都认识他。见他拉着行李箱,问他又要走啦。
他很礼貌的回答人家:“我还有几天,送个朋友。”
邻居伸长脖子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说:“这姑娘长得乖。”
我听得懂南苔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躲了躲。
结果周嘉也低笑一声,微微低头朝我说道:“听见没,夸你好看。”
“……”
我更加不好意思了,低着头不看他,小声道:“人家就是客气一下。”
“那我也是跟你客气一下吗?”
我一时没懂,“什么?”
“林薏,我也觉得你好看。”
“……”
看着我满脸快要发烧的窘迫,周嘉也心情很好的低声笑。听在我的耳朵里,我觉得他笑得很找打,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就要像以前一样,看着他偶尔幼稚的举动,哭笑不得的说他幼稚。
可是我从小很少听到什么夸奖,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我只觉得心跳很快。
行李箱的轮子在长街划过,他走在我的左边,一手自然垂落在腿侧,我低着头,余光总在看他的手。
他第一次给我做长寿面的那天晚上送我去公交车站,他也是走在我的左边。
那时候我也是余光里偷偷看着他的手。
冬雨停了,这一幕我觉得恍如隔世,又好像并没有过去太久,除了他的左耳那颗多出来的耳钉,这一幕很像从前。
我竟然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直到他送我到了长途车站。
此时车站的人已经多了起来,远不像早上那么冷清,在这个最团圆热闹的时段赶路的人,脸色都挂着疲惫和匆忙。
南苔市的长途车站不大,有些老旧,像一个拥挤的箱子,塞满了运往外面的悲欢离合。
周嘉也个子很高,在人头攒动的人流里格外显眼,旁边很多人在看他。
前面在排队,拥堵嘈杂,周嘉也跟我说话的时候要微微俯身靠近一些。
他问我是几点的车。
我哪里还有车,但我说的谎要自己圆,我随便说了一个下午两点。
周嘉也哦了一声。
', ' ')('继续排队。
几分钟后,周嘉也:“啧。”
我低着的头忽然痛了一下,抬头看见周嘉也敲了一下我的额头,闲闲收回手,对上我茫然的眼,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前面候车大厅挂着的屏幕。
上面郝然显示着两排列车信息。
从这里开往省会,只有下午一点半一趟和四点一趟。
哪来的下午两点。
他一言不发,只挑眉扯着笑在看我。
我憋了好久没说出一句话来,脑内混沌像是发烧。
反倒是周嘉也先开了口,“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错过了车都不知道。”
我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说道:“对不起,刚刚嘴快说错了。”
排队其实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我。
和早上乐乐送我过来时一样,又一遍上演。我又像早上劝乐乐只送我到安检口就好一样,从周嘉也手里拿过行李箱,说道:“谢谢你,就到这里吧。”
我的心跳很快,我很怕他再善良热情一点,那样我的谎言就全都曝光了。
可他没有。
他最后做的一件事是帮我把行李放上去,对我说道:“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后面的人都在排队等,我没敢在这里拖太久,只匆匆点头说了个好。
他站在了原地,而我通过了安检口进了里面的候车大厅,我想着再往里面走一点,装作去取票,把戏做全,就怕他不经意回头看见,虽然他应该可能送完我就走了。
我感觉得到旁边有几个视线似有若无在看我,我曾经恐惧人群和审视,尽管如今已经能够如常生活,但是对别人的视线依然很敏感,我探究不透为什么她们在看我,无法辨别善恶,所以低着眼装作不知道。
直到其中一个女生凑过头跟我搭话,“姐妹,刚刚那个送你的小哥哥,是你男朋友吗?”
我倏然转头。
看着两个女生闪烁的眼神,嘴唇嗡动,回答道:“不是,是朋友。”
“噢……”
而后她手指朝后面指了指,“可他还在那里看你诶。”
这一刻心脏突然收紧,突然的心惊肉跳。
可我只能再次否认,“真的不是,只是朋友。”
那个女生是跟朋友一起,听到我否认后眼睛更亮了一些。
她们朋友频频回头,有点兴奋地小声问我:“真的不是男朋友吗,你朋友长得好帅啊,我觉得好像一个明星。”
“能不能给我他的联系方式啊,他没有女朋友吧?”
我不想给,于是抱歉道:“我不方便给,以前有人把他的联系方式给别人,他挺不高兴的。”
两个女生满脸遗憾的走了,走前还在频频回头,窃窃私语着真的好帅。
这样的声音只要在他身边就时常能听见,耳边再次清净下来,心脏却还在为了那句“可他还在那里看你”而跳得很快。
我回过头,看见周嘉也已经转过了身朝外走,车站外人来人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出口。
我重新买了车票上了车,长途车晚点抵达省会机场应该也能赶得上,只不过这一路行程太匆忙,在车上的时间也格外漫长无聊。
只是这回跟早上来的那趟不一样,除了发呆,我翻开手机看着新加上的微信,看了一遍又一遍。
在火锅店时只匆忙看的一眼,现在才开始仔细的想,他的头像为什么会是一只蝴蝶。
从前加过他的企鹅,他每次换头像改资料我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因为我只是打开他的资料我就能反复看很久,仿佛那张资料界面能够看到周嘉也。
那时候我也是这样,他一换头像一改资料,就会去想这是什么意义。
但是周嘉也的世界其实很好懂。
家人,朋友,篮球。
我不看动漫,但是看多了他的头像也知道,那是出自灌篮高手的樱木花道。
他发的动态也基本上都是篮球比赛,要么是自己的,要么是他喜欢看的选手的。
他在网络账号上的状态跟他本人没有什么差别,热血又真诚,用不完的精力和快乐,只是看他发的文字动态都能隔着屏幕感染到他的乐观。
可是蝴蝶,不像是周嘉也。
让我觉得跟他搭不上边。
我想了一路都没有想出来头像的含义,最后干脆不想了,然后又有些自恋的想着,我曾经在本子上写过一个故事,故事里的主角在明信片上画过一只蝴蝶,很早之前的故事了,除了我大概也没人知道。
可是就是这么一种很小的缘分,也足够我独自开心一会儿了。
我又去看他的朋友圈,可惜他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最近都没有发过什么。
朋友圈的背景图我倒是熟悉,依然是他喜欢的灌篮高手樱木花道。
把他的微信号翻了个遍,又退回聊天框,手指不由自主又去点他的头像。
只是这次不小心,……多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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