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低头看着她,还未缓和下来的喘息轻轻地洒在她颈间,甚至能嗅到楚清姿身上淡淡的青兰香气。
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谢淮看着有些不耐烦的楚清姿,低声说:“我听说崇善寺的老和尚,给你八字箴言,说你命中夫君是清风朗月高雅之人?”
那不过是曾经楚清姿为了嫁给顾絮时去崇善寺假造了一首八字箴言而已。
楚清姿扶额,被谢淮这偏执的模样弄得束手无策,无奈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虽说幼时一起长大,吵吵闹闹,但终归算不得什么青梅竹马,互相嫌弃倒还差不多。
就算这样直来直去不留情面地怼回去,谢淮也应该是早就习惯,甚至会自然而然地回怼过来才是。
可这次,他却忽然不作声了。
雨声一时嘈杂。
唤荷仔细地给楚清姿撑着伞,谢淮却整个暴露在雨中,湿淋淋的低着头,如鲠在喉,许久才闷闷道:“有关的。”
楚清姿顿然笑出来,然而下一刻,她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
“楚清姿,你给我点时间。”
少年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声音穿透雨声。
“我会变好。”
会变成你想要的模样。
楚清姿笑不出来了,唤荷也整个呆滞在原地。半晌,楚清姿才沉了脸色,语气不善道:“谢淮,即使你从前几番嘲讽与我,我都不在乎。但你若是拿此事开玩笑,戏耍我,日后别再同我见面了。”
说罢,楚清姿从门上扒开他的手,作势要关门,又听对方重重地扔下一句:“我没有戏耍你,明日我便来相府提亲。”
霎时间,楚清姿和唤荷都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她不出声,谢淮顿了顿,又找补道:“嫁给我没什么不好,我不会再欺你,做世子夫人你不会受半点委屈,更何况你不是想让顾絮时后悔吗?”
楚清姿觉得今日真是奇葩事一桩接一桩,刚被退亲又被提亲还则罢了,开口提亲的人竟然是谢淮,更叫她不可思议。
以前她听过,侯夫人早盼着谢淮成家,难不成谢淮被他娘逼亲逼疯了?还是说他想通过自己来得到相府的支持?楚清姿想不通。
她只觉得不可能。
“我是想叫他后悔,但你确定嫁给你能让顾絮时后悔?”
楚清姿没有嘲讽谢淮的意思,她很奇怪谢淮为何要这么做。
一个全京城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流连花丛,荒学废业,除了永安侯世子的名头,楚清姿不知道嫁给他能让顾絮时后悔什么。
似是知道楚清姿所想,谢淮袖中的手微微蜷紧,道:“会。”
楚清姿更觉得好笑,和唤荷对视了一眼,忍住笑意,又道:“你怎么想的?谢淮,你也觉着我可怜吗?”
谢淮抬头,却看不见楚清姿眼中半点被退婚的悲伤,她宽了宽袖,叹口气道:“谢小侯爷,快回去吧,今日的话我就当什么都没听见,谢谢你的好意。”
她估摸着,应当是谢淮他娘硬逼着谢淮过来,这才像是事情的事实。总之,绝不是谢淮自己想娶她。
谢淮沉沉地看她一眼,忽然不再多说,捡起马鞭转身上马,偏头看她淡淡道:“备好嫁妆,三日后过门。”
而后不等楚清姿回答,抬手扬鞭,踏雨而去。
楚清姿愣了愣,可谢淮早已离去,她气不过地对他背影道:“谢淮!明日你来了相府大门紧闭绝不开门!”
对方扬了扬手,不知是什么意思,身影渐消于雨色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4章、寒星
唤荷呆滞地看着谢淮离去的背影,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喃喃道:“小姐,世子看着不像疯呢,怎么净说胡话?”
永安侯府的世子爷谢淮,要娶相府嫡女楚清姿,这事说出去都没人信,还反倒会遭人个白眼,挨句骂:“他俩要成亲,那纯属朝种树,夜乘凉——不可能的事!”
谁不知道这两位天天见面就是怼,谁都瞧谁不上眼。
谢淮娶她?绝不可能。
“他不疯谁疯?还说什么会变好,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楚清姿咬了咬牙,脑海里想起刚刚谢淮的眼神,又冷不丁打了个颤。
她从没见过那样的谢淮,不论前世或是今生,谢淮在她的记忆里似乎总是模糊的。只是一个不怎么令她喜欢,每每遇到都会冷声呛上几句的家塾同窗。
十岁那年,卢太傅年老辞官,在家中开了一所家塾,供给太傅家唯一的金枝玉叶嫡小姐读书。楚相因着和太傅的关系,也曾把楚清姿送去学过一段日子的功课。
久远的,模糊一片的记忆从眼前的雨幕里渐渐清晰。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谢淮。
彼时永安侯因刺客刺杀,为救驾而死在圣上眼前。永安侯府因此一夜分离崩析,徒剩和楚清姿差不多大的谢淮,被无暇照看的侯夫人领进了家塾的小院里,由卢太傅代为看顾几日。
恰逢楚夫人带着楚清姿来太傅府上读书,院内到处都是同样前来读书的学子,挤得楚清姿喘不过气,小姑娘穿着件绣有水绿色雪昙的长裙,头上顶着两个发包,用金簪子精致地别着,分外水灵。楚清姿见无人注意她,裙摆下脚尖轻轻踮起,刚想要逃离人群,却听有人上前来同楚夫人寒暄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