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到这儿,楚澜身后拥挤的人群推搡了他一把,没站稳时纪宵手忙脚乱,身体先于理智做了决定。他一把勾住楚澜的肩膀,把他带到自己怀里。
距离蓦然拉近,纪宵视野仿佛天翻地覆,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楚澜身上,而这会儿看不见楚澜,他才得以一刻喘息,被密密麻麻的黄金周游客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保持着这个姿势,手不觉往下挪,放在了楚澜的后心。
比在山上那次突然意外害怕楚澜出事轻得多了,可楚澜竟然自然而然地环住了他的腰,他们之间的身高差让这个拥抱顺理成章地成型。
楚澜掐了一把纪宵,在他的哎哟声中得瑟地说:你太高了,这样我不习惯。
纪宵睁大眼睛:这也怪我?小矮子你有毒吧?
楚澜眉眼飞扬地脚底抹油,纪宵连忙拨开人群去追。
他一把拽住楚澜的手,往后拉,楚澜猝不及防险些滑倒。他们跑到了一处休憩的长凳旁,树影婆娑,被风吹得发出了类似耳语般的声音。纪宵睚眦必报地在他头顶狠狠揉了把,按着楚澜坐好。
他顺势在旁边落座,所有的不真实经过方才的追逐黯然退场。这一处喧嚣中圈出的安宁使得纪宵能清晰地认知到当下发生的事,虽然仍觉得像一场梦。
说真的,楚澜还有点喘,你不要着急回去,正好这几天假期,我们可以到处转转。去澳门也行,到深圳广州也行
纪宵心里想我讨厌人挤人的地方要不咱们在你宿舍联机打游戏吧,嘴上却说:你说了算,我都行。
那一会儿要去太平山吗?楚澜眼睛亮亮的,我还没看过夜景。
纪宵不忍拒绝他,却没忘贯彻他的得寸进尺精神,凑过去,手按在楚澜的手上,不由分说地在他额头上亲吻。他轻轻地闭上眼,感觉接触的皮肤有些凉,放开时看楚澜一脸愕然,纪宵这才说:陪你玩我要收福利的难受吗,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楚澜呆滞,片刻后脸颊绯红,在隐约的灯光下都看得分明。
他们在远离人群的地方偷偷分享了一个不成形的吻,隐秘的快活足以激发基因中的黏腻,使之迅速发酵,立刻放不开手了。
牵着手坐上巴士,一直到摩肩接踵的太平山观景台,纪宵都死活不放。楚澜觉得他突然变得无比黏人,说了两次,纪宵不反驳他只是笑,于是第三次觉得有点尴尬时,楚澜都说不出责怪的话了。
他想,纪宵一定很希望我肯定他,反正只是牵手而已,那么多人都牵,这里没人认识我们,怕什么?就算在锦城,他要牵就牵了,我和他又不丢脸。
楚澜依然是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骨子里保留着一份单纯和固执。他不喜欢顾忌外人的眼光,在任何事上都是如此,我行我素惯了,此刻心房中央住进一个人,楚澜便把连同纪宵的那一份一道与世俗划清界限。
说到底,都是年少轻狂。可这个年纪再不放肆,往后还能怎么疯?
他们混在一大堆人群中快要窒息,纪宵一手牵着楚澜,一手揽在他肩头,避过了到处开着喇叭宣扬各类思想的教徒,小心翼翼地见缝插针,好不容易挤到观景台最前面。
楚澜摇了摇他们仿佛长在一起的手掌:这风景真是名不虚传。
纪宵却问:你以前没来过?
楚澜:我妈喜欢到处跑,但她嫌我累赘,从不带着国内的景点大都是小时候我爸带着去的,他工作开始忙之后,我就没什么机会去太远的地方后来,学习任务就重了,成天宅在家里。
那咱们差不多。纪宵说,三年级的时候,我妈和叔叔结婚了。小学还能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去一下云南、三亚,再到以后我妈以为我看不出来,其实我知道,她和邱叔叔彼此安慰而已,她只是不想再折腾了。
听上去你妈妈很不容易。
是啊,我挺理解她的。小时候我爸酗酒,一喝醉就打她。酒醒之后又后悔,哭着求她原谅我妈也是忍无可忍了。好似想到了伤心事,纪宵的睫毛低垂,藏起了他的情绪,其实除去这点,我爸是个好父亲,起码他会关心我在想什么,出差总带玩具我妈只爱她自己。他们离婚之后,她不许我爸见我,已经十年了。
楚澜低低地问:想他吗?
纪宵眼底有光一闪而过:想有什么用?之前有次去看爷爷,他给了我爸的地址。念初中时我尝试过给他写信,只收到过一封。他说也很想我,他在h市找到一份好工作,收养了一个,有空就回来看我。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音讯了。
自小生活幸福美满的楚澜当然无法理会这种酸涩,他思来想去,不知如何终结纪宵突发的难过。楚澜拉着纪宵的手抽出来,碰上他的脸。
纪宵诧异地看向他,楚澜眼底都是心疼,他说不出话,笨拙地用指尖擦过纪宵的眼睑。纪宵连忙埋下头,擦了擦眼角:我哭了吗?
红的。楚澜说,下次你再想办法联系一下他,我陪你去找。再怎么说,小豆丁长这么高了,他一定也想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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