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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害纪宵失眠,也知道他伤了纪宵的心。

映着手机屏幕的光,楚澜终于找到了一个骚扰对象。他发完消息,心满意足地翻了个身,总算觉得舒服了些。

翌日八点,樊繁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想把手机摔在楚澜脸上。但她权衡了手机的价值和殴打楚澜的解气度后,很没节操地选择了向金钱低头,于是改为恨恨地把手机时间推到楚澜面前,脸如锅底黑:江湖救急,睡不着觉,半夜四点你真会折腾我啊哥哥!

楚澜斯斯文文地说:我比你小三个月呢。

樊繁懒得和他废话,娴熟地翻了个白眼,一边撸楚澜的狗,一边吃楚澜买的早餐:长话短说吧,我待会儿还有约。你昨天怎么了,四点还不睡觉?

我被告白了。楚澜果真如她所愿,言简意赅地说,就是纪宵。

她手下一抖,险些扯下几根狗毛,难以置信地拔高了音量:达成了被同性告白的成就啊!你答应他了吗?

楚澜用眼神默默地表达对她的鄙视,樊繁哦了声,乖巧地改口:那你不喜欢的话,不答应也是应该的。以后毕业,不会再有多的见面机会了,你还纠结到半夜不睡觉,难道是有别的心事吗?

楚澜托着下巴,声音仿佛蚊子哼:我没有讨厌他。

对于他十八年如一日的非黑即白世界观,樊繁曾经表达了强烈的鄙夷,说楚澜念的书都吃进肚子里而不是脑子里,如今听到他说这话,樊繁毕竟了解楚澜,惊愕之下迅速地调整了心情,从他千回百转的几个字里,窥探到了某个令人震惊的真相。

她斟酌词句,半晌才说:真的对他有好感?

楚澜:我不知道。

很难吗,就按你以前的标准,喜欢或者不喜欢?

这次楚澜沉默的时间更长了,对结果他难以接受。樊繁见他的表情就懂了,冷笑一声,说:你要是不喜欢就好好拒绝,少去戳别人心窝子。死心?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真的觉得他打扰你了,认真地谈,不要冷战也别似是而非地给希望。楚澜,你马上就是成年人了,不要再幼稚了好不好,这话说出去都笑人

楚澜被她一通教训,快要无地自容了,弱弱地反抗:我没有给希望

樊繁柳眉倒竖:可你又说不讨厌他!他要真的厚脸皮,继续找你聊天,装没事人,你能狠得下心拉黑吗?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你吗?

楚澜:都这么说了他还不死心,我有什么办法这件事难道只能选和他绝交或者和他在一起吗?

樊繁:那你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案,又能跟他当朋友又让他停止泡你。

楚澜:

刚才的话着实难听了,樊繁见他难过,又温声软语,打一个巴掌给一个枣:退一万步说,你要是实在有好感阿澜,你看你平时想得那么开,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成封建遗老了?二十一世纪了,你真喜欢他的话,又不丢人。

楚澜摇头,吸了吸鼻子错开目光。不知是樊繁的错觉还是怎么,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向来要强且骄傲,怎么会流露出任何与脆弱动摇有关的神色呢?

她的早饭最后没吃完,赶时间要走:反正阿澜,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不就是出柜嘛,我会保护你的!

豪言壮语说得轻巧,楚澜的困意后知后觉地涌上来,他趴得舒服,脚搁在金毛背上,朝樊繁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他的困惑依然没有得到解决,樊繁的话不过是聊胜于无的安抚作用,楚澜心想,纪宵对他来说,还只是朋友吗?

他反应慢半拍,是从姜星河出柜的消息传入耳朵开始,才发现原来对同性的喜欢也能够切实地发生在自己身上。

纪宵对他掏心掏肺的好,对他的言听计从,对他的百般照顾。他从来是半个不字都没有,楚澜怀疑自己哪天冲动杀人,恐怕还是纪宵递的刀。

他什么话都肯跟纪宵说,俨然将他当做了特殊的存在。起先,楚澜想是他朋友太少,纪宵便独一无二。现在他突然想透了,这份独一无二明显超出了友情的范畴。

他和纪宵,早就是朋友以上,可楚澜犹豫再三,始终不敢踏入恋人未满的境界。楚澜瞻前顾后,生怕越界,却不知他早就在自己尚未察觉之时,引诱纪宵越发沉沦其中,倘若现在装无辜,楚澜都觉得自己恶心。

不敢越雷池一步,只因他以为那是万丈深渊。

楚澜趴着,眼中的世界横了过来。他眨了眨眼,觉得脑中一阵嗡嗡声,过去的想象在这一个五光十色地迸发,而在一片混乱中,他拷问自己。

颠倒过来的世界,依然是世界。

樊繁说得对,纪宵死心与否压根不是楚澜能决定的。他自作聪明,哪知到最后画地为牢,反而让自己困在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感情的事莫名其妙,谁又说得清?

那你真的对他有好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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