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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七
凝儿,你只有我了,我是你的父亲,你要听爹的话。柳城州状若癫狂满脸疯狂的对我说。
好。我勾唇冲他一笑:凝儿最听爹的话了。
好,好!他拍着手仰天大笑。
我还没蠢到与柳城州硬碰硬的地步。这些天我一直在等,等一个时机,一击必杀。
小姐,舞霜端了杯茶递给我:喝杯茶醒醒神罢。
我接过茶,陷入沉思。
如若不是亲眼看见她往我的茶里下药,单凭她这一副无辜的模样,我倒是真要被糊弄过去了。
我捏起她的下巴,左右打量:说实话,你这姿色当属上等,所以手下收力,面前如花似玉的一张脸疼的皱成一团: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得到更多?
我不知道小姐在说什么她咬紧牙,倔强道。
我把茶递到她嘴边:喝了。
她闭紧嘴疯狂挣扎,我毫不留情的捏碎她的下颚,把那一整杯茶灌了下去。
你这条命是我救的,现在由我收回来,如何?
我把早已准备好的人皮面具敷上去,然后给她换上我的衣物,最后再把她搬到床上。
到了时间,门外走进一个人。
我眯起眼,当朝太子,楚泽。
他迫不及待的爬上床,不一会,床吱呀吱呀的响,间或夹杂着男女混杂的喘息吟哦声。
我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匕首毫不留情的扎入后颈,狠狠一割,人首分离。舞霜睁大了眼,一声尖叫卡在喉咙里,我轻轻一划,她无声的闭上眼。
太子被杀,相府被查。柳城州被带入朝堂问审,我也被一并带入。
皇帝倒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愤怒,也仅仅是让柳城州务必查出凶手。
回去的途中手上的镯子突然脱落,一路滚向花园深处。顾不了其他我飞快跟上去,恰好这又是一个低地,镯子越滚越快,等它终于停下来,我弯腰捡起擦擦上面的灰尘又重新带上,再抬头时,突然有些后悔。
这四周于我而言陌生的紧,一时竟找不到出口,只好颓丧的坐在地上等柳城州派人来找。
一只通体黑色的小猫不知道突然从哪冒出来,也许是四下过于安静,我一把抱过它,细软的绒毛让我忍不住揉了揉,鬼使神差的轻声道:太子是我杀的我厉害吧?
我可能真的有些累,需要发泄。先前扮出的淡定都是假的,当我对上皇帝那双威严的双眼,腿脚止不住的发软。
小姐
小猫一下子从我怀里跳走,我拍了拍灰,起身。
不知怎的,天上突然飘起细雨。
柳城州自然不会放过我,不过他现在自身难保。从前下的药开始生效,毒性积攒,我知道他活不久了。
一道圣旨突然下来,我被许配给七皇子,楚渊。
出嫁前,我替他敬了最后一杯茶。他不甘的瞪着我,却由于无法动作,只能任由我动作。
这一杯,敬父亲的养育之恩。我笑吟吟退开,看着他大口大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而在我身后,十里红妆,风光无限。
我端坐在床榻上,袖里藏着一支银簪,那是母亲的遗物。
等到我的郎君掀开盖头,我这荒唐到一生,也该结束了。
我穷尽这短暂的一生,只为了报复二字。
为了报复,我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亲手断送了自由与天光。
阳春三月,桃红梨白,杨柳弄春柔。
人不见,水空流,长恨悠悠。
不死不休。
八
盖头被掀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如画的脸。高挺的鼻梁,狭长的眼睛,像水墨山水画里浓重的一笔。
我愣在当场。
和闵公子游历的那段时间里,我遇见过一个小乞丐。
我见到他,瘦削的像乞丐手里的竹竿,干瘪的像笋干。浑身上下脏兮兮,转念一想,是了,乞丐哪里来的体面一说。
这个小男孩就像飞扬的柳絮,落在地上,任由这芸芸众生,随意都能踩上那么一脚。
被这世道践踏到泥地里。
可他的眼睛是清澈的,像两颗坚韧的玉石,玲珑剔透,温润有方。
那双无与伦比的眼睛里流下晶莹的泪水。
我心软了。
遂掏出一些碎银子塞给他,又让他暂时跟着我们。
临走前,他拽住我。我想了想蹲下来认真告诉他:我没办法带着你,其实我自己也过得挺艰难的。
他看着我许久,眼里的光泽逐渐暗淡。最后什么也没说,从兜里摸出一个镯子递给了我。
镯子的色泽并不圆润,应该是次品。我笑着当着他的面戴好,这才正式分别。
我仔细打量着楚渊,当真像极了。
是你吗?想了想我又举起左臂露出镯子:这个是你的吗?
是。他笑了起来,眼角眉梢都染
', ' ')('上春意,动人极了。
此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欣喜。
所以我伤害了他。
楚渊不可置信的看着手里的簪子,我死死握住簪子,鲜血喷涌而出,把我们喜服都染上浓烈的艳色。
他往回抽手,我死死握住扎进脖颈里的簪子,冲他扯出一个笑:成全我吧
冷铁扎入皮骨,我竟感受不到痛。我看着眼前的人,我此生唯一的寄托,终究是在合眼前轻唤了声:楚郎
九
楚渊十岁那年被赶出家门,曾经他唤娘亲的女人哭着对他说:小少爷,我们都对不起你。
有人拉着他往外走,他死死扒住门槛,他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的走了。
一个美丽的女人从里门冲了出来,他的娘亲死死抱住那个女人:小姐!这是老爷的吩咐!
渊儿!我的渊儿啊那个女人朝他哭喊着。
最后那个女人虚脱的倒在地上,她满眼含泪道:渊儿,你唤我一声娘亲好不好。
楚渊挣开那些人,转身就走。
一个富家小姐未婚先孕的丑事,孩子生下来放在下人那里掩耳盗铃。不知道是谁走漏了点风声,于是他彻底不被血亲所包容。
他被放逐在天地间,无处为家。
楚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口馒头被街头的乞丐抢走了。他追出二里地,把人揍到鼻血横流,像一头凶狠的小狼。
第二天,他被一群乞丐围住殴打,无数拳脚招呼在他身上。他能打倒一个两个,可对方人数众多,竹棍一下下抽在身上,最后他仰躺在地上,意识沉浮间,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回忆的。
浮生将尽之时,他竟没什么好挂念的。
住手!一个清丽的嗓音好像从天边传来,他缓缓闭上眼。
闵先生,我发现他长得好好看啊。
楚渊睁开眼,一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灿烂的冲他笑,又一路小跑出去:闵先生!他醒啦!
我叫柳凝,你呢?柳凝突然凑到他面前,他不敢动,任由她越靠越近。
你长得好美啊。她由衷赞叹,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楚渊想反驳她形容男孩不是这样的,顿了顿,又小声开口:我觉得你长得也很美。
他没撒谎,他见过的美人一个是他生身母亲,一个就是柳凝。
分别那天楚渊下意识拽住柳凝的袖子,他不想和她分离。
最后他还是无法挽留她。于是他拿出自己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一个镯子。
之前看见这个镯子他第一反应就是柳凝。如果以后他能赚更多的银两,他一定要把最好的翡翠镯子买给柳凝。
他看着柳凝笑着被自己用低劣的手法套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此,我们纠缠到底,至死不休。
十
柳凝的背影越来越远,楚渊呆呆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一时间寂静无声,他的世界里一片空白。
闪开!一声厉喝自身侧传来。楚渊回过神,躲闪不及,整个人被撞飞了出去,一直随身带的玉佩甩了出去,正落在那顶轿子前。
为首的人捡起玉佩,神色骤变,连忙递至轿中。
恭喜圣上,七皇子找到了。
楚渊被带到宫里,那个轿子里的男人,当今的九五之尊,当着众多嫔妃的面把他托养给一个看起来十分温婉柔弱的女子,德妃。
所有人都为此松了口气,德妃是最不争宠的妃子,为人低调,不爱出风头。所以一开始谁也没把这个生母不祥的小不点放在眼里。
谁能想到往后就是这样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楚国的朝堂玩弄于股掌之中。
太子死了。楚渊倒了一杯茶,轻抿一口,冷声道。
怎么回事?德妃震惊的无以复加:你干的?
她与楚渊与其说是母子,更不如说是同党,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些年朝中不少根深蒂固的党派被他逐个击溃下场惨淡。仅仅一年的光景,楚国的朝堂就换了天。
她负责维持表面的平和,楚渊做她最锋利的匕首,尽管如此她还是这个少年所表现出来的杀伐果决残忍狠厉所震到了。
德妃对楚渊没有什么母子的温情,因此当她自己有了骨肉时再面对眼前的少年突然多了一丝愧疚,更多的还是惧怕。
楚渊冷淡的看她一眼:不是。
她松了一口气。
一只黑色的猫突然从楚渊怀里跳出来一路狂奔。
楚渊不得不起身:先走一步。
他一路跟过去,最先看到落在草丛里的那个镯子。那一瞬间,他的心在沉寂了两年的死水里沸腾起来。
他站在草丛后,紧张的盯着那个人从前方走出来。她好像没怎么变,又好像变了很多。
楚渊无数次想抬脚走出去,抱住她,又生生止住。
他看着她像个孤独的小孩一样抱着小猫,说她杀了太子,还问她
', ' ')('厉不厉害。
厉害,楚渊无声回复着。
娘亲!来追我呀!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在楼阁里窜来窜去。
德妃满脸慈祥:小仁慢点跑,别摔了。
小娃娃跑着跑着,撞上一个人。
楚渊扶住他,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
德妃脸色煞白的跑过来,不动声色的挡在小男娃身前。
一旁的婢女把小男娃抱走。
做笔交易吧。楚渊开门见道。
只要我能做到。德妃道:我要你答应我,保证不动仁儿。
可以。楚渊答应的非常干脆,他道:我要娶丞相独女柳凝。
德妃皱眉:太子刚毙不久,各皇子蠢蠢欲动,你若是想搭上丞相这条线,怕是有些麻烦。你能想到,陛下也一定能想到
楚渊轻笑:我没想争权。对上德妃惊诧的双眼,他以手作笔,在案上勾画出一个仁字。还未等德妃发作他抬手做了个手势,继续道:我若不争权,柳凝嫁给我是皇帝最好的选择,一来可以削减相府势力,二来可以稳住各皇子。
我要楚仁登基他说出最后一句话。狭长的眼睛眼尾轻挑,细碎光点落在他脸上,在这寂静的小庭院里,楚渊像一幅静谧的山水画,却又携裹着千钧之力一语定山河。
德妃攥紧了手,她自小被送入宫,在这里人人自危,勾心斗角,凶流暗涌不比朝堂。于是她学会了低调,不争,往往是另一种抢夺。
她所有不争的表面下,是巨浪滔天的野心。
好。她抬起手,替楚渊斟一杯茶,指上蔻丹闪耀着艳红的色泽。
十一
成婚那天,楚渊生平头一次知道惴惴不安是什么滋味。回首十数载光阴,他手里沾染上的人命不计其数。
德妃常说他不像凡人,冷血,残暴,吃人不吐骨头。
暗无天日并非不幸,向往天光才是真正的不幸。
楚渊不曾畏惧黑暗,是柳凝,让他变得不幸。
而他神驰昏迷肖想了几年的少女,如今就在他两步外。
盖头被掀开,少女显然怔愣了一瞬,是你吗?她急忙掀起袖摆,露出纤细的手腕,还有那白玉镯。
是。楚渊忍不住轻笑了起来,他的柳凝,他抓到她了。
她也笑起来,像春日飞扬的柳絮,自由,鲜活。
事情发生不到一秒,楚渊反应过来时冷铁已然刺入皮骨,柳凝握紧他的手不放开。他想抽出来,柳凝却对他笑:成全我吧
楚郎
她死在了新婚夜,死在了楚渊的怀里。
楚渊疯了一样求遍楚国,终是求到一个夷族巫师,他借着巫术看到了柳凝离开后所遭受的所有。
柳凝每哭一次就像在楚渊心里戳了个窟窿,心里像被掏空,又冷又痛。
巫师对楚渊说解铃还需系铃人。
他要救她,所以让巫师给她织了一场梦。在梦里,她有爱她的父亲,在梦里,他来当恶人,他为她拿起刀,为她杀戮,一切罪恶和肮脏都由他来承担。
不曾想梦里出现了意外,那个叫舞霜的婢女脱离控制,于是楚渊不得不提前结束梦境。
他看着柳凝逐渐清明的眼睛,浑身都紧绷着。这是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人,他不允许她再出什么意外。
还好还好柳凝这次没有抛下他
她虚弱的笑,眼里是化不开的浓情: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楚郎
往后山高水远,他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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