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1 / 2)

李西宁正在用白毛巾给她爸擦墓碑,听了她妈的话后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时,陆宇翎忽然对她说了句:“让我擦吧。”

李西宁本来想回句“不用”,但转念又想到了陆宇翎对她爸的感情应该也很深,于是就没拒绝他,把毛巾给了他。

黑白相片中的李章依旧是一副斯文儒雅的模样,身着西装,带着一副金丝框眼睛,神色和煦,目光从容。

他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也是一位仗义好朋友。

陆宇翎记忆中的李叔叔一直是这样的亲切随和,在成长的过程中,李叔叔也充当了父亲的角色。

十年了,他第一次来给李叔叔上坟,第一次给他擦墓碑,所以擦得十分细致,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摆完贡品,擦完墓碑,开始烧纸。

烧纸进行到尾声的时候,李西宁从兜里拿出来了给她爸写得信,捏着信封下端点燃了一角,等火势窜起来后,她将信封投进了火焰中。

这是俞文茵笑着问了她一句:“今年又给你爸写什么了?”

小时候她妈问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还会老老实实地回答,但是过了十三岁后,她就不回答了,只会语气傲娇地回一句:“我不告诉你。”

今年也是一样。

然而这次她的话音刚落,空中忽然刮起了一阵急风,卷着烈烈燃烧的火焰直接朝着站在一边的陆宇翎扑了过去,幸好赵海澜眼疾手快往后扯了他一把,不然他的衣服绝对能被火燎着。

这一变故还真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俞文茵呆若木鸡地看着自己闺女:“你到底给你爸说什么了?看把他气得吧。”

李西宁嘴上信誓旦旦地回答:“我真得什么都没写。”心里却非常的犯嘀咕,因为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昨天在信里写了句:陆宇翎这个烦人精天天喊我小媳妇儿,还想让我一毕业就跟他结婚。

不过看这反应,李西宁觉得她爸应该是想对陆宇翎说:“你想得美。”

烧完纸,鞠躬致礼。

老两口不用给儿子鞠躬。俞文茵和女儿一起给丈夫举了三个躬。

轮到陆宇翎的时候,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李叔叔的墓碑,接连给他磕了三个头,每磕一个头,他都会在心里说一句:“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对她好。”

从刚才一直刮到现在的那阵疾风,终于停了。

最后轮到了赵海澜,他也跪在地上,给李章磕了三个头。

回去的路上,李家人非常有默契地闭口不提陆溶月也葬在了这片陵区的事,因为有赵海澜在——既然溶月临死前都没把真相告诉自己的儿子,也没跟赵海澜联系,那就说明了她已经做出了选择:生死不复相见。

所以他们不能违背溶月的意愿,再让赵海澜去打扰他。

但是陆宇翎不知道内情,身为儿子,来一趟墓园,他不能连看他妈一眼都不看就走,于是就对俞文茵说了句:“阿姨,你们先走吧,我得去看看我妈。”

赵海澜的脚步猛然一顿。

俞文茵和老两口皆在心里叹了口气,但是又不能阻止他。俞文茵只好说了句:“你去吧,我们在停车场等你。”说完,她又看向了自己女儿,“你也跟着宇翎去吧,别忘了给阿姨磕个头。”

李西宁本来就打算跟陆宇翎一起去,还担心她妈不同意来着,但是没想到她妈竟然主动让她跟着陆宇翎去了,诧异又惊喜,立即点了点头:“好。”

随后陆宇翎牵着李西宁的手,带着她朝着陵区中间的位置走了过去。

赵海澜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却一直紧随着陆宇翎的步伐,神色中带着难掩的思念与伤痛。

这时,李老爷子叹了口气,道:“你就别去了,溶月想不想见你,你心里应该清楚,就别去打扰她了。”

赵海澜默然不语。

李老爷子摇了摇头,背着手走了。

李西宁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里还装着刚才给她爸擦墓碑用的白毛巾,等陆宇翎带着她来到他妈的墓碑前,她立即从袋子里拿出了那块毛巾,开始给陆宇翎的妈妈擦墓碑,擦得非常认真仔细,和刚才陆宇翎给她爸擦墓碑时的态度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不及。

陆宇翎没忍住笑了,看着他妈的相片,嘚嘚瑟瑟地说了句:“妈,我今天带着媳妇儿来看你了。”

李西宁回头瞪着他:“讨厌!”

陆宇翎瞬间小公主附体:“你竟然当着我妈的面就说我讨厌?哼,生气了,不好哄那种!”

这时忽然又刮起了一阵风,旁边刚好有棵树,光秃秃的树干直接照着陆宇翎的头敲了一下,疼得他捂着脑袋倒吸了一口气:“嘶……”

李西宁幸灾乐祸:“看见没,你妈都瞧不上你这矫情样。”

陆宇翎不服气:“你别什么都往封建迷信上扯,这就是个自然现象。”

李西宁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等她擦好墓碑后,和陆宇翎一起跪在地上给他妈妈磕了三个头。

起身的时候,陆宇翎语气认真地对着李西宁说了句:“给我妈磕完头你就是我的人了啊,以后你不嫁给我就是骗我妈。”

李西宁回了句:“那就看你对我好不好了。”

陆宇翎一字一句地回:“当着我妈的面向你发誓,我肯定会对你好,对你好一辈子。”

李西宁没说话,却牵住了他的手。

陆宇翎握紧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带着她离开了这里。

俩人才刚一离开,赵海澜就从假山后走了出来,面色悲怆、脚步沉重地朝着陆溶月的墓位走了过去。

她的墓碑是黑色的,上面镶嵌着的那张黑白照片是她当年参加文艺比赛夺冠时的照片——是她生前亲自为自己的选的遗照——一袭抹胸礼服,手捧艳艳鲜花,美得不可方物。

赵海澜一看到这张照片就哭了,哭得泣不成声,后来也不知道是伤痛过于沉重了身体无法支撑,还是因为负罪感太重,他无力地跪在了她的墓碑前,哭得浑身都在发抖。

他找了她将近二十年,想了她将近二十年,没想到最后见到的却是她的坟墓。

后来,他双目通红地看着黑白照片中的她,泪流满面、嗓音嘶哑地启唇:“你就这么恨我么?”

没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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