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尾还在不断渗出眼泪,眼睫之下一片血红。陈媛心疼坏了,低声安抚着他,一边偷偷拿出镇静剂藏进袖口。
陈媛面色凝重地看着方栀睫毛上的水珠,在来这里之前,警局已经把他这些天来的行踪都查了个遍。去商场囤货,去上课,去书店工作,甚至在晚上回家时在路边买了一束漂亮的白荔枝,到现在还插在阳台的花瓶上,开得美不胜收。
在偷偷跑到这里之前,方栀明明是这样一副积极向上的生活姿态。陈媛听到这些事的时候还疑惑,疑惑他究竟是受了怎样天大的刺激,才会在一夜之间把自己变成这副模样。
可现在想来,方栀不是在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
他是一直都这样。
自他七岁那年被养父推进深渊,往后至此十余年,方栀他从未停歇过。闲言碎语、恶意揣测,他拼死的挣扎在旁人眼里也不过是随意的戏弄,好不容易在这条路上抬眼看见了光,却又生生被嫉妒侵蚀殆尽。
痛苦、不甘、羡慕…这些被方栀掩埋了数十年的情愫在一夕之间迸发,干脆利落地折断了他的傲骨。
陈媛终于小心翼翼地碰上了方栀的手,说话吸引着他的注意力,袖口下的针尖被一点点抽出来。
就在这时,方栀忽然抬起了头。
陈媛一惊,下意识想把手里的镇静剂藏起来,没成想被方栀先一步抢了过去,紧紧攥在手里。
她当时心都跳到了嗓子眼,生怕方栀做什么傻事,却听到他问:“如果我治好病…”
“什么?”陈媛问。
方栀哽了一下:“如果我治好病,谭枫他还会要我么…”
陈媛怔住了。
这句话不是疑问,是恳求。
他在恳求一个肯定,仿佛只要有任何一个无关的人点个头,他都能义无反顾地握住那根救命稻草,逼着自己好起来,然后再去见一见谭枫。
哪怕是欺骗也好。
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布满尘土和细菌的房间里呆上快半个月,方栀的眼睛也因此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他的泪腺几乎快要干涸,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得带着墨镜不能见强光。
他的书店暂时交给了陈毅打理,而本人则被送往医院进行心理诊疗。
“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医院里治病,三四种治疗抑郁症的药连着吃了一年,人都瘦的脱了形。好在最后结果还算不错,除了偶尔睡觉还需要依靠药物之外,基本已经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陈媛又给自己添了杯水,“我本意是想让他再在医院调养一段时间,但方栀总说什么时间不够,非要从医院出来。一边把辍了半年的课业补上,一边在外面见老板见客户,慢慢把书店开到国内来。我知道他其实是想见你,所以一直咬牙忍着。见了面之后也不肯松懈,大约是怕你担心吧。”
说完了话,陈媛仰头把水一饮而尽。杯底砸在桌面上响了一声,把沉进这段回忆中的谭枫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