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去看那片星空,还有那片晕紫的海。
他的声音在耳边划过:“距离这里不远有个小城叫阿尔,梵高曾经在那里生活,画画。”他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道,“现在我们枕着的是梵高的星空。”
她慵懒地笑:“似乎是件浪漫的事。”
她发泄了一场,身体突然疲惫下来,想睡,不觉间却抓撮起神志去听他说话。尽管,他说得认真,要跟她讲述一点关于梵高的事情,但他语气轻淡随意,似乎这不过是个杜撰的故事,她可以选择睡。
“有一天,朋友小聚的时候,他问他爱慕着的姑娘想要一件什么礼物。那个姑娘说,‘那我要你的左耳’。当然那女孩不过是在开玩笑。送走宾客以后,梵高却立刻把自己的左耳切下,用那女孩送的手绢包了送去给她。”
说到这里,他轻轻笑了。
她的心却猛地一抽。
“最后可想而知,那个姑娘不会接受这种表白和爱意,在她看来,那不过是疯子的行径。”他收了笑声,逸了口气,“后来,据考证这不过是传说的故事,梵高的左耳是与他的好友高更发生口角的时候被切下的。”
“不,我宁愿相信他的左耳是这样失去的,他送给了他爱的人。”她喃喃道,用力去凝视头上的星空,虽然,今晚它并不算明媚光亮。
但很多年前,它一定很美,又或者明天,它会变得更好看一点。
“是啊,当时的情景到底是怎么样的,今天已经不可能再考究了。但梵高去世的时候,确实缺失了他的左耳,所以一切都有可能。”凌未行道,“而我也宁愿相信那个爱情故事就是真实的。
“晨,如果说这是真的,你觉得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有想过后果吗?有想过那个姑娘还是拒绝了他吗?”
“有些人做事从不计后果,做就做了,哪会想这么多?”她摇摇头。
“嗯,如果你这样想,那么第一件事我说完了。”
她怔住,她正枕在他的膝盖上,不由得定睛看着他。
他嘴角漾着笑,眼中却像厚积着什么。
她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拥着她。
“行,你到底想说什么?”细微的慌乱突然闯进心里。
“你不是已经明白了吗?”他反问她,“我是后来赶到的,你受伤那一瞬间,我没有在你身边见证,但当时很多人在,他们都是证人。甚至不必从别人口中去证实,那时情况紧急,做出救她的反应是本能,你怎还会去考虑那么多,认为这样做就能让梵愧疚,让他一辈子记住你?你会救她,最简单不过,因为你爱梵,因为你这样爱着他。”
“我不知道。”她拼命摇头,语气越发慌乱起来。
“你一直在愧疚,所以你不断去编造一些看似合乎情理的理由,来惩罚自己。”他抽出环在她腰间的手,攫过她的脸,逼她看向他,“够了,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不要再躲在你的壳里。
“现在我要说第二件事。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不管是发生在方琪身上的事还是孩子的事,”他的声音低沉,唇几乎贴上她的,“命运很多时候都不在我们控制之中。
“宁之于梵,梵之于你,你之于我和方琪,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我们在做决定的时候,往往左右我们的都是感情而非理智。
“人最可贵的是它超乎了世上任何物种的感情,这种感情的复杂性只有人才有,可悲的是我们同时也被这种感观所控制而去犯错。就像我明明知道你爱他,我对自己说我不能再爱你了,可我从来就没有管得住自己过。”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
“过去的已经过去,”他缓缓放开她,冷了声音,“苏晨,你可以选择去死,死了就永远不会不快乐了。”
她睁开眼睛,泪水也变得惶恐。
刚才的话,只是她的错觉是吗?凌未行怎么会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
她急切地想去看他的眼睛,却发现他已经转身离去。
“不过,你死了,我和方琪这一辈子再也不会快乐,不过是这样。如果你不想死,那么就快乐一点,不管你爱的人是谁。”
他的脚步声像掷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他要去哪里,只知道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转眼之间,身影消失在那片柏树林里。
他把她带到了他的世界。这里有梵高的星空。六月紫晕,这时正值六月尾巴,薰衣草这种小花单个看并不起眼,但这一大片草田却美得让人窒息,到七八月花期最盛的时候,那种美更是近乎生命怒放的极致。
他却突然走开,毫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