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废_现代耽美_bl作者:aspirinin
第5节
他晃晃荡荡的离开了学校,想着中秋是个团圆的日子,要是回陈菏泽的那个别墅,看着他们一家……林然打了个冷颤,觉得自己如果要是回去,也太可怜了吧。要是回自己住的小区,翻开自己的兜,刚才钱都给校长买花了,这会兜比脸都干净,哪里有钱去做公交车哎。他哼着歌看着夜里的京城灯光璀璨的,热热闹闹的,想着在街上溜达溜达的也不错,实在回不去,晚点走去沈钰那蹭一晚上也行。
溜达着溜达着,林然忽然停在了人行道上,道路对面是一个十分高级的西餐厅,里面灯火辉煌的,很多人穿着得体优雅的进着餐,餐厅的最里面有一个小舞台,上面有一个年轻的男人优雅的在拉着小提琴,好像这就是一场小型的演唱会。
林然从来没觉的小提琴是一个多么优雅的东西,围绕这项爱好的都是不好的回忆,他始终记得自己灰头土脸的还没洗漱就要对着窗子,抑或是墙拉个不停,烦都烦的不行,哪里会觉得这是个艺术呢?
可是这会他看着那个人,居然想到这原来自己也能和“高雅”或者是“艺术”搭上边吗?
“那个拉琴的是不是让你觉的小提琴也很高雅?”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林然一转头,就看见身边出现了对他笑的老人,那人还拿出了一支林然送的康乃馨。他用苍老的手摸了摸林然的头:“好孩子,你的花我都收到了。你现在还有钱回家吗?”校长笑盈盈的问他。
林然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看自己的脚尖:“我到处蹭一晚都能睡觉的。”校长陪着林然蹲在路边,一起抬头看着那个拉小提琴的人不断的演奏,他还没吃饭,恍惚间响了起来,沈钰不是送过他月饼。
于是林然把书包拿到了前面,从里面掏出了两块月饼,一块递给了老校长,一块自己啃了起来。对面餐厅里的人拉完了一曲,打算换个谱子。
校长忽然问他:“林然,你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林然看了看餐厅里面的那个年轻男人,不确定的问:“给餐厅拉琴?”校长轻笑,然后带着林然走到了自己的车前,看到了一眼林然:“世界上有一种职业叫做演奏家,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拉琴,然后成为一个职业的演奏家,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人。”
林然惊喜的问:“真的吗?”校长点了点头:“可不是吗。走吧我送你回家音乐大师。”
“得嘞。”林然笑嘻嘻的蹦上了车,他也没问校长关于退休的事,因为眼前的这个老人似乎总有自己信奉的并且坚定的生活哲学。
他和校长欢快地说着学校里的事,甚至还说到他和沈钰。本以为校长会说什么不要早恋一类的,没想到他只是感慨:“年轻真好,我年轻的时候也早恋来着。”校长车里还有几罐啤酒和可乐来着,林然想要碰啤酒,校长把饮料递给了他。
他一边喝着可乐,一边试图想要问问校长的情史。此时电话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来电话的人是陈卿,林然皱着眉头刚想挂电话,陈卿则是在另一边着急的说:“哥,你别断电话可以吗?你快来救救沈钰吧?哥,我求求你了,我这边被人堵着过不去啊!”
林然听见沈钰可能会出事,急的跟什么似的,连忙问:“出什么事了!你倒是先跟我说清楚你们在哪啊?!你先别急!”
陈卿那边刚说完:“京国道上……”电话就断了。林然慌张的不行,想让校长停车,自己想办去找找沈钰,看到底要怎么样,他心里急的要命,话也说不清。
校长知道林然可能是遇到事了:“林然,你先别急,我带你过去,咱们一起去。”校长一边报了警,一边带着林然往国道上开。夜里的车飞驰而过,闪着亮亮的车尾灯,在几乎无人的空荡国道上行驶着。
终于到了陈卿说的地方,老远的车灯一晃,就看见了陈卿一个人头上还带着血,身上都是伤的躺在地上。他和校长赶紧慌张的下了车,陈卿看见林然,眼睛一热,语无伦次的说:“哥,你快去救救沈钰,放学的时候不知道一群什么人,把我和沈钰哥带走了!那群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为了保护我,沈钰哥说他与我无关,他才是沈钰,我就被踢下来车。”陈卿抓着林然的胳膊都是抖的:“哥,他们下了国道往东去了!你快去看看,沈钰哥千万不能有事!”
陈卿还没说完,林然就跟个炮仗一样,冲了出去。校长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喊:“林然你快回来。”他想要去追林然,可是看着身边还有一个受伤的学生,总不能不管,于是着急的只能叹了声气,先把陈卿扶到了自己的车上,想着赶紧快速的送这孩子去医院,然后再找警察来救林然。
林然跑到国道下面,没跑多远就被自己看到的惊呆了,那边有一辆已经坠毁的车,车子已经开始起火了,而沈钰则是一身是血的还在里面昏迷着。
再也没有比这更可怕的事了,林然咒骂了一句,赶紧冲了上去不管车门有多烫手,有多危险一直在用力的掰车门,那门烫的厉害,恍惚见林然似乎闻到了烧焦的味,他把校服缠在了手上,用了的掰车门,车门纹丝不动,林然不肯放弃,驾驶室里的沈钰一点反应的都没有,林然更用力了,他的嘴里喃喃:“沈钰,你不要急,我一定要救你,沈钰,你快醒醒啊。”
他知道油箱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着火,沈钰整个车和人都会在黑暗的火花里熊熊燃烧起来。林然使了浑身的力气用力的砸车门。
纹丝不动。
林然绝望极了,车就快爆炸了,昏迷的沈钰就这样要消失不见了吗?林然眼泪直接掉下来,他随便用袖子摸了两把。歇斯底里的在旷野上喊:“有人吗!来人啊!谁能来救救沈钰啊!”
拽着车门的林然一个趔趄摔倒了,他丝毫不在意。他看见远处有一块石头,林然赶紧连滚带爬的拿了过来,拼尽了浑身的力量砸车窗,车里面的沈钰满脸的血居然还睡的一脸安详,林然一边砸门,一边朝着沈钰喊:“沈钰,你他妈的别睡了,你都要死了,你还睡什么啊,你快醒醒。”
沈钰依旧没有醒,林然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淌:“沈钰,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玻璃马上就碎了,你再坚持一下,我还没和你早恋呢,你不能死!”
兴许是老天可怜,那车窗居然被砸开了。林然用进剩余的力气把车里沈钰脱了出来,就在拖出来的那一刹那,车“轰”的一声爆炸了,熊熊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林然的脸贴在沈钰满是血温凉的脸上面,说:“真好,沈钰你不死,真好。”
旷野安静极了,半个人影都没有,林然浑身早就脱了力气,但是沈钰呼吸微弱,他知道要马上把沈钰带到国道上找人求救,否则后果林然真的不敢想。林然不敢休息,只能马不停蹄的把沈钰背到了自己的身后,摇摇晃晃的往国道上移动。
沈钰昏昏沉沉的觉得有人背着他,那人的背单薄而又瘦弱,颠簸摇晃,偶然有一闪而过的光,让他看的到那人柔软而又倔强的发旋,他听见那人哽咽的说:“沈钰,你坚持住,我会救你的。”那个背着他的人,是他的邻居,他叫林然。
第十九章
沈钰在医院里抢救,林然一身是血的靠在走廊的墙上,他还沉浸在后怕的余晕里,脱力后整个人的大脑一片空白,目光呆滞的看着“抢救中”这三个字,他的手微垂着还在颤抖。走廊里忽然传来了大堆人跑路的声音。
林然缓缓的抬起头,他看见了一个美艳的女人,那人长相妩媚,浑身上下的穿戴金贵极了,随身还带着几个面无表情的男人。那女人在距离林然不到10米的时候,就开始掉眼泪,几步路走的像爬雪山过草地一样艰难,等走到林然身边已然泣不成声。
那女人是沈钰的继母,林然对沈家不了解,只知道他父母在国外。林然年纪虽小,可是对一些事情还是比较警觉,那女人后来拿出了他们一家三口的合照,林然才勉强承认眼前这个女的确实是沈钰的妈。
那女人一边哭一边画风一转:“我在医院看见陈卿了,他好像路上出了车祸,一起来的老人似乎正在抢救。”林然一听见老校长可能也在抢救,顿时就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根据沈钰妈的提示跑下了楼,在楼下他看到了和他一样等着人的陈卿。
他慌慌张张的检查了一下陈卿,发现浑身上下只有一点皮外伤,并且已经处理好了,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陈卿目光呆滞,看见林然从走廊里跑过,凝固的血液才开始在血管里流动,陈卿试探着抱住了林然,第一次林然没有推开他。
他哥身上的体温给了他莫大的慰藉,陈卿断断续续的哭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嘴里吐出的都是无意识的话,他说:“哥,校长会好起来的对不对……我……我……看见有有一辆车开的飞快……我们已经让路了……那车还是撞了过来……校长……校长……他为了保护我……都是血……我叫他……都是血……哥……哥……校长会好起来的……对不对……”
陈卿泣不成声,语无伦次了,林然摸了摸陈卿的后脑,安慰他:“对,会没事的。”
江兰后半夜来了医院,把吓得已经发呆的陈卿带回了家,也没有和林然说一句话。林然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守着,他的两个最喜欢的人都在医院里抢救,这是他年少的生命里最难熬的一晚。
中秋节当天,校长退休,中秋节当天,校长去世。这个一辈子教书育人,为学生鞠躬尽瘁的老校长就这么在医院里苍凉的告别了生命。
林然见了校长的最后一面,弥留之际,校长还是那样温柔,他用那双失去了生命力的老树皮一样的手给林然擦了眼泪:“孩子……别哭,我啊,这一辈子都铺在了教育上……哪怕是生命的最后……也为了学生……这没什么好值得伤心的……”
随后他艰难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虚空中的一点,笑了一下,发出了长久的喟叹:“林然啊,你要是有空,记得去青山疗养院帮我多看一眼郁生……我走了,郁生该怎么办呢?”
“去看郁生。”是校长留给林然最后的一句话。林然拉着校长的手整整哭了一晚,直到那双手彻底的没了温度冰了下来。他对自己说:“林然,你要坚强。”
校长这样温柔的人,应该是子孙满堂共享天伦,直到最后林然才发现,校长一辈子未婚,没有子女。就连替他办理后事的人都是校长的一个律师朋友,他替校长收拾家的时候,在抽屉里发现了两本结婚证,因为年代久远了,可能校长还总是摸出来看一看,已经有些旧了。林然打开,看见上面是两个青年时代的男人,结婚证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齐崇远,陆郁生,末了还被人幼稚的画了一个心。
他看着结婚证呆楞了很久,久到郑律师过来:“崇远这一辈子活得坦荡,就算和郁生在一起落得一个父母不认,他也没有退缩过。我们这一群老东西,看着崇远和郁生过的这么好,心里其实羡慕的很,这是这次崇远走了,也不晓得在疗养院的郁生该这么办?”
“唉。”
林然和郑律师处理了齐校长的后事,随着校长走的还有一本结婚证,那照片上的两个青年冲着镜头笑的坦荡眼光,一如被世界承认了一般。
他按照校长的嘱咐去了青山疗养院,看到了郁生。彼时那个叫郁生的人早就没有了照片里的顾盼神飞,苍老又慈祥,远远的总是喜欢抓住一个人问:“你是崇远吗?”那人答不是,顾郁生又失了神气,喃喃自语:“崇远呢,这个老东西好久都没来了,我都快忘光了你了。”说完了,又开始翻一个笔记本,林然看到笔记本的空白页面上,写着:“别忘了,崇远。”
那是一本日记,里面写着齐崇远和陆郁生这些年发生的点点滴滴的事。陆郁生抱着这本词典在疗养院的床上睡的香甜。那会,房间里的电视播着新闻,里面报道的一起车祸事件,明明是校长救了学校的孩子,竟然被c,ao/控报道成了“校长酒后驾车,随车学生差点命陨花季。”陆郁生睡的香甜好似忘了时间,他不知道他的陆崇远离世了还要被别人误解。
一个深受大家爱戴的校长,竟然离世了还要被别人泼脏水。林然气愤不已,找了校长的行车记录仪,试图找到校长并未酗酒的证据。那上面清清楚楚的拍到,他和校长一起在车上,林然只是喝了一罐可乐,而用来庆祝的啤酒,没人动一下。
他将视频拷贝了一份,另一份交给了报道过这篇新闻的记者。那记者收了视频以后便走掉了,林然守着新闻迟迟未等到后续。他感到愤怒,于是便在那个记者家门口堵了他十几天,希望他可以还给老校长一个清白,那是郁生的崇远啊,那样有着高贵人格的人,为什么要忍受着世人的误解。
第十五天夜里,那记者看着这个身量单薄却异常执拗的孩子,终于面露不忍:“不是我不愿意更改,是有人要我这么写,我也是没办法,所有的新闻都是要通过我的上头才能发布出去的,不是我想改就该,想报就报的。”但是那个记者表示,如果你能找到随行的那个孩子,他愿意出面接受一下采访,我可以帮你一下。
林然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冲回了别墅去找陈卿,说明了来意。陈卿也不晓得有没有仔细听,他只是重复着说:“我不想去,我不愿意。”
林然不可置信的问:“陈卿,陆校长是因为救你才去世的,你去替他说话澄清是应该的。你怎么能一点良心都没有呢!!”陈卿也哭:“哥,不是我不想去,我是真的不能去。爸都说了,不让我参合进去,要是我参合进去,我就从陈家滚出去!哥,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校长死了就死了,我心里感激他,可是我没办赌进去我的后半生!”
以前林然觉得陈卿软弱随便欺负,现在他才知道眼前这个人,和他父亲一样,把自己的利益看的格外的重要。林然愤怒的打了陈卿一顿。
陈卿嘴里只是说:“哥,你打我把,打死我,我自己心里还能好受一点。”陈卿被打的半死,林然才收了手,因为他意识到就算打死他也没办法恢复校长的清誉。林然停了手,离开之前他用及其冷的眼神对着陈卿说:“陈卿,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恨你了。”
那一眼让陈卿若干年后,做梦都会吓的惊醒。
行车记录视频还在林然手里静静地躺着,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世界好大,自己却这么渺小。渺小到自己在意的人被欺辱,都没有办法反抗。
郑律师问他:“你留在这个视频要做什么么?明明都已经没有用了。”
林然笑了笑,随后又哭了,他说:“郁生的崇远这辈子都是最高贵的,我不能等着郁生记起崇远的时候,听到的看到的都是校长最不好的消息。我要给他看这段视频,告诉他你的崇远依旧是最好的崇远,是个会帮助学生找到梦想的崇远,是个很好的校长。抑或是看了这段视频让他不要误会我,至少能够可以稍稍的接受我,让我照顾他,像是照顾自己爷爷一样照顾他。”
第二十章
林然把身边该做好的事情处理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沈钰出了这个事绝对不简单。沈钰家里本就是京城有名的贵胄,出了事情以后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沈钰直接就被办了退学。林然去问过老师,班主任说他家里办退学的理由是沈钰最近j-i,ng神不是很好,所以办理了休学。
再者,校长被报道成酒驾,陈菏泽又不准陈卿去澄清事实,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林然不知道那些人说沈钰患了j-i,ng神疾病是为了什么?但可以确定的是,沈钰的处境必然是差到不能再差了。
班上的人都说,沈钰疯了,才不来上学的。那天傍晚,林然蹲在了沈钰家的楼下,心里平静明白的自己都感到诧异。他抬头看着那个被黑色窗帘死死的遮住的卧室,他知道沈钰是真的出事了,一想到沈钰刚从车祸里走出了,又跳进了另一个火坑,林然就觉得心如刀绞。
沈钰家的门口有几个保安在驻守,似乎是很怕人接近。林然先回了家,找了二狗过来。两个人在爬过了沈钰家的围墙,二狗驮着林然当成人梯给他送到了二楼的窗口。
林然拿了铁棍子撬开了窗户,爬了进去,二狗缩在了别墅的墙角把风。
房间里静悄悄的,连个灯都没开,林然小心翼翼的摸到了沈钰的卧室,推开了门。他看见那个从前高贵的沈钰,背对着他坐在了轮椅上,听到了门开的声音,也没有一点反应。林然走到了沈钰面前,他蹲在了沈钰的轮椅旁边,抓着轮椅的扶手。林然叫了一声:“沈钰。”
很久很久,久到林然已经觉察不到沈钰的微弱气息,他才开了口。他问林然:“你为什么要救我?”
那样高贵的不可一世的沈钰现在竟然是个在轮椅上的残废了,他问林然:“你为什么要救我?”那是他已经不认识的沈钰,他看起来冷漠,冷漠到就算他扯着嘴角问你:“为什么要救我。”心里却一点波澜都没有。
沈钰没有反应,林然却哭了。他摸了摸他的腿,那双腿曾经挺直而又修长,如今软软的静静的蛰伏着没有知觉,林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蹲在窗帘的墙角后头抹眼泪。
“滴答”“滴答”水落地的声音。
林然意识到了什么,红着眼眶想要去找纸巾和抹布。
沈钰则是朝着着林然喊:“你走!林然你走!你走开!”言语里都是慌张,难堪,无措,从前的骄傲一扫而光。
林然拿着纸巾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沈钰无意识的重复:“林然,你走,我求求你走,你走吧,别看我!”他拼命的挣扎,无奈却一点都动不了。他只能寄希望于林然停手,一双红着的眼睛倔强的看着他。
沈钰哭了,这还是林然第一次看见看见沈钰哭,他把沈钰身上的毯子掀开,替他换了新的裤子。沈钰的呼吸沉重,喉咙里穿出来哽咽的咕咕声音,眼睛里却燃着两簇火,林然抬起头问他:“沈钰,你要和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