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更坏的方向想,这个人浪费这么长时间,说不定想看看林静恒这个死而复生的联盟凶器有什么底牌,现在大概看清了,他们并没有底牌,他大可以把这份大礼高调献出,作为自己的资本。
对了,临走他还要毁掉红霞刚刚落成的生态农场?这算什么?
“不给敌人留下一颗粮食”吗?
红霞星对他来说,只是个打发时间的积木吗?
他真的叫“霍普”吗?
“他总喜欢把人往好处想,”林静恒说,“你又是什么情况?天使这种角色,不能没有,但是有一个就够了。”
图兰说不出话来。
说来真是奇怪,第八星系这么个鬼地方,要什么没什么,却居然能自带温柔乡的效果,每个在这里逗留时间长了的人,都容易乐不思蜀,不知不觉就会软了不该软的心肠——花天酒地不求上进的独眼鹰是这样,心狠手辣连长官都坑的第九卫队长是这样……甚至连林静恒自己都是这样。
“该来的总会来,”林静恒沉声说,“先专注当下吧,图兰卫队长。”
鹦鹉反应很快,在双方开始交火的瞬间,立刻抗命,转身当起了逃兵,第一时间溜到了反乌会队伍的边缘处。
交战双方都发现了这架乱窜的机甲,导弹立刻追了过来。
鹦鹉带来的几架机甲立刻从几个不起眼的方向冒出来,刚好挡住了霍普他们,冒死替他们顶住炮火,打起掩护。
这种不惜一切的保护在激烈的交火中给了他们一线生机,鹦鹉大声下令:“加速,加全速!”
霍普听见高能粒子流来回撞击着机甲防护罩,发出大量的电磁干扰,让机甲里所有广播的声音全是沙哑走调的。疯狂逃窜中,机甲的重力系统完全失灵,霍普被黏在凝固的保护性气体中,依然给震得七荤八素。机甲上一个备用能源被导弹扫了个尾巴,幸亏驾驶员反应快,将备用能源及时卸载,备用能源堪堪在安全范围线上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断尾的机身往前推去,硬是把他们险象环生地推入了一个跃迁点。
反乌会在扫描与跃迁干扰方面的科技水平超过联盟,同理,他们防追踪,反远程扫描的方面也技高一筹,穿过跃迁点的瞬间,驾驶员就冷静地在跃迁点内部放了屏蔽器——对方一定要扫描他们,还是能扫得到,但是总要耽搁一会,只要有这么一点耽搁就够了,因为那两边打得正热闹,一时半会分不出精力来追杀他们。
机甲连续跃迁数次,将战火与喧嚣一起甩在身后,他们落入一片寂静的宇宙中,机甲的航行渐渐稳了下来,护在所有人身边的保护性气体重新气化,通过通风口,青烟似的被吸走。
鹦鹉转头看向霍普:“哈瑞斯先知,从你不告而别开始,你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你还想找他们解释吗?”
霍普闭上了眼。
“启动远程通讯,密钥是……”鹦鹉不再和他多废话,转向机甲驾驶员,“把刚才军用记录仪拍到的一切传给艾伦先生。”
红霞星上,大规模的机器人搜救队被投放到地面,被撕裂的大气层中,混乱的电荷们在未散的致命尘云上碰撞出闪电,照亮了阴霾的焦土,一切沟壑与夹缝都无所遁形。
加密的战役实拍记录传到了遥远的天使城要塞,被数台超级计算机一个画面一个画面的分析,黑暗深处的眼睛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在十六个小时后,一份详尽的报告落到了王艾伦手上。
清瘦的男人面色严峻,大步走进伍尔夫的休息室:“前锋突击方式似曾相识,进行模式分析对比后,确认与曾经的白银第九卫吻合度高达85%以上。”
“白银第九卫,”伍尔夫低声说,“伊丽莎白图兰,那不是家犬,是一条喜怒无常的母狼,刚刚一口咬碎了李的喉咙,第八星系里谁能让她卖命?”
“指挥舰是一架老旧的重三,”王艾伦说,“我们根据战役记录,用‘六分位’法估算了它的精神网区间,正负误差不超过1%,它的精神网范围远超过重三标准,甚至远超过军委现役超时空重甲……”
伍尔夫几不可闻地说:“他带走了湛卢的机甲核,白银要塞的那个是个虚张声势的假壳子。”
王艾伦:“他还活着,并且骗过了伊甸园,但白银三的几个核心工程师一直在天使城服役,也一直在我们监控之下,并没有……”
伍尔夫缓缓地扶着桌子,老态龙钟地站了起来:“核心工程师跟在我身边,如果通讯全断,他们以我所在、军委所在位置重建联络中心坐标——他一开始设计我来当这个‘中心’,但显然,后来开始怀疑我了……这么多年,人人都以为他是联盟中央一枚愤世嫉俗的棋子,连我也想不到,‘禁果’会在他手上。陆信有他一半的心机,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
“太可惜了。”王艾伦说,“林静恒。”
“你说什么,林静恒?”消息同步传到了反乌会。
继而经过星际海盗间互相安插的卧底又泄露到了沃托,炸遍了光荣团的大本营:“林静恒!”
陆信的旧部、小蜂鸟要塞的叶里夫掰断了一根汤匙:“林、静、恒。”
第104章
怀特被厚重的防护服压得直不起腰来, 只能看地——他所在的地方, 恰好是一颗导弹落下的位置,地面凹陷出一个坑, 冲击波将周遭一切建筑扫成了渣, 从这里要走出十几公里, 才能看见人类尸体的残骸。
幸存的居民只能转移,红霞星和白鹭、凯莱与北京β一样, 几十年之内, 土壤里不会再开花了。
“老师,”怀特抬头问陆必行, “要怎么复活遭受核导轰炸的星球?有技术吗?”
“有, 像改造宜居行星一样, ”陆必行回答,“不是所有行星都像地球母星一样得天独厚,现在每一颗宜居的行星,都是经过人工改造的, 这个改造过程非常漫长, 一套完整的生态系统中, 各种因素互相影响,很微妙,需要一代代人在星球上玩平衡术,不断互相妥协、互相修正。
“老师,那我们换一个题目吧,我不想再研究机甲了。”
“星球复活的题目有点大, ”陆必行说,“可能要上百年。”
“那反导系统呢?”薄荷问,“陆总,我们来改进反导系统吧!”
“反导系统需要大量的财力投入军工生产,我们的军工产业不完备,”陆必行说,“没有物质基础。”
“我们能不能改进防护罩强度?”
“能,”陆必行说,“但防护罩每单位、每提高一个能量级,都需要数十年之久,无法计数的物资投入,你们做好延期毕业的准备了吗?”
“陆总,”黄静姝静静地问,“那要是我们继续初级机甲这个课题呢?”
陆必行回答:“再有一个学期,完善一下细枝末节,就可以申请专利投产了。”
这就是新星历时代的诡吊之处,创造与保护步履维艰,用尽全力才能迈一小步,而在这期间,武器的杀伤性已经呈跃迁式发展了。
就像永远推着巨石的西西弗斯。
“老师,”斗鸡茫然地问,“这么长时间,我们都做了些什么呢?现在这里和北京β有什么区别吗?”
勘测放射性物质残留的机器人们顺着凹凸不平的小路走过来,陆必行带着学生们从导弹坑边隆起的小路上走过,沉默地走进机甲重三隔离间,隔离间对每个人进行全身扫描,细致地除掉每个人身上沾的泥土和其他有害物,特殊的白雾四下蒸腾,陆必行隔离服背后的编号模糊不清。
“我们……我们曾经在红霞星上,建立过初步的社会劳动保障和配给制度,完成了人口普查。” 他说。
斗鸡:“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