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两个星系之外一个秘密小行星上,一台安静了将近两年的生态舱突然有了微弱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注:人类跃居食物链顶端的原因是因为合作,可以合作的原因是因为人类的语言,有“虚构”功能。人类的贸易网络就是建立在国家、货币这些虚拟概念上的——这个观点来自于《人类简史》
第123章
小行星的地面面积可能还没有一个气派点的人造空间站大, 看起来非常袖珍, 上面最显眼的建筑是一座研究所,外观十分朴素, 看起来就像哪个穷乡僻壤的天文学家孤独的观测站, 不过实验楼、住宅、配套等一干设备倒是一应俱全。
当晚值班的研究员本来正在集体打瞌睡, 其中一位手肘一倒,把自己晃醒, 他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茫然地扫过生态舱前的屏幕,猛地一顿, 又用力揉了揉眼, 随后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去:“我的天……博士!博士!”
片刻后,整个实验室沸腾了,所有昏昏欲睡的研究员全好似打了鸡血,一群人从外面涌了进来, 有扒着仪器记录数据的, 还有一帮医生, 在旁边飞快地交换意见,开了场短且激烈的讨论会。
门口的卫兵队被惊动,小跑到实验室外站成一排,里面的医生看见,立刻对他们喊:“闲杂人等不要靠近,尤其‘二代’以上, 你们没带屏蔽器,会对生态舱的精神网造成干扰的!”
领头的军官会意,一摆手,卫兵队在门口站成两排,背对实验室站起岗来。
这些人的军装款式与联盟军很像,却是一种奇特的天蓝色,看着不怎么像正经军装,肩章上的图案也是联盟军的“自由之剑”,可是仔细看,那剑和联盟军肩章上的方向是反过来的,透着一股诡异感——
这是流窜在八大星系间、最丧心病狂、最不可捉摸的一支武装力量,自由军团。
自由军团这支卫兵队领头人隔着实验室透明的隔离门,注视着里面忙碌的白大褂们,这时,楼道尽头,一个轮椅缓缓地滚过来,上面坐着一个老人——白塔的第一任负责人,哈登博士。
卫兵队军官连忙上前,扶住他的轮椅,毕恭毕敬地打招呼:“博士。”
白塔这位死而复生的神秘老人,看起来比两年前又老了许多,岁月在他身上几乎有些残酷了,那弓起的后背将他的脖颈往前压,让他像个脖子伸得老长的乌龟。哈登博士催着自动轮椅上前,摸索着对墙面上的对讲机说:“他突然有反应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这次运气不好,博士,公转靠近恒星最近点时正好当头撞上粒子风暴,受到了强烈干扰,由于当时预警损坏,设备正在维护,防护罩撑起比预期慢了0.01秒,我猜是因为这个,刺激了生态舱的自主防护功能,导致了精神网波动。目前我们还无法判断他这是主动反应,还是被波动的精神网带的,也难说是不是好事,请您稍安勿躁。”
卫兵队的军官轻轻地叹了口气:“他真的还活着?不可能吧?这也……太强悍了。”
生态舱里那人被捡回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胸椎粉碎,脊柱骨折,内脏严重受损,但很幸运,这一身的伤几乎全是物理性伤害,以当今的医疗条件,数天就能治愈。
致命的是他的大脑。
最早,医疗舱和医生都给出了相同的判断——由于精神网反噬,生态舱里面的人已经脑死亡。
后来这位胆敢直言不讳的医生和医疗舱一起,被自由军团那位喜怒无常的主人就地“销毁”了,其他人再也不敢说实话,只好一身冷汗地顶着死亡压力,装模作样地围着他检查,试图检查出一点人还活着的证据。
不料这一检查,他们居然真的捕捉到了一种奇特的现象。
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情况——那破破烂烂的生态舱上有微弱的精神网残留,虽然几乎已经完全崩溃,但其中人机对接口仍是连着的。
失去意识或者死亡的人,是不可能连着精神网的,如果是人机对接口是连着的,那么这个人一定还活着,甚至可以说,他有可能是有意识的。
可是那精神网已经“死”了,他偏偏又没有活人应有的反应,谁也说不准他是死是活。
他们治好了他的身体,用医疗手段维系他的各项身体机能,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一直维系这个“睡美人”状态,直到几百年后身体自然衰老,波普崩溃。
但如何唤醒这颗不知死活的大脑呢?
自由军团最精锐的医生和研究员们通过讨论,提出了一套治疗方案,认为可以通过刺激他连着的精神网,试图激发他大脑反应。但这是有风险的,因为在这种未知状态下,那人就像薛定谔的猫,卡在生死之间。谁也不知道,一个微弱的刺激下去打破现在的平衡,他是会醒过来,还是直接断开精神网死过去。
而他们那位仿佛有史前医闹血统的主人林静姝,却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拒绝了治疗方案,只要求他们保留身体机能,她有时候会来探望,屏蔽所有人,跟他独处五分钟。
她留下了一整支最尖端的医疗研究团队给他,干的却都是最基础的医疗舱和保姆的工作,似乎并不是很想让他醒过来,好像对她来说,只要他看起来像是活着,而她相信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就像亚瑟王拔出了石中剑,这是命运啊。”哈登叹了口气,缓缓地靠上椅背,抬头看了看旁边的卫兵队军官,“请问你是……”
“您好博士,我是一名‘四代’,本来奉命在第七星系推广芯片,当年——七星系那场大战爆发前不久,我曾接到临时命令,前往第八星系,给林静恒将军运送一批机甲物资,送抵后,我又接到主人命令,暂停原本事务,隐藏在七八星系之间,原地待命,随时向主人汇报林静恒将军的动态。”
哈登“啊”了一声——经过两年的发展,现如今自由军团治下层级分明,每个人的身份和社会地位,都取决于他脖子里那枚芯片的级别,“一代”最低,目前发展的最高等级是“五代”,高级别的芯片携带者能通过芯片,不容抗拒地指挥低级别携带者,甚至一个念头就能让低级别者就地自杀,逼迫每个人都忠心耿耿,同时挖空了心思往上爬。
“四代”是很显赫的级别,显然,对于这位军官来说,“四代”的身份比他的名字和职务还荣耀。
而“四代”在自由军团里,通常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也不该是这么一个小小行星上的保安队长,因此他能爬到这个位置,一定是立过大功。
哈登博士点点头:“原来他是你救回来的。”
“唔……不,博士,”军官犹豫片刻,在鸦片芯片的作用下,到底说了实话,他一低头,“我确实是因为他,这两年才有幸随着芯片升级,一路晋升到了‘四代’,但其实我不敢说他是我救的。”
“那时我奉命徘徊在战场附近观察林将军的动静,但是他们打得太激烈,场面太失控了,我们根本不敢靠近,当时本以为他们要撤回随时要封闭的第八星系,我还在犹豫,这样回去复命能不能交代得过去,战局就天翻地覆了……我吓坏了,以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万一林将军在我眼皮底下出事,我回去一定会被处决……等那些反乌会的残兵撤走,我才又不甘心,循着剧烈爆炸的能量反应找过去……”
哈登博士说:“我听说了,反乌会在他们穿过跃迁点的时候,把联军和跃迁点一起引爆了。”
“是,根据我们事后推断,当时林将军所在指挥舰应该是一马当先的,也就是说,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已经穿过跃迁点了,相比后面那些直接被闷在跃迁点里的,他这身先士卒的习惯给了他一线生机,而他的机甲上有一枚超级机甲核——也就是‘湛卢’,超级变形材料在爆炸中化作紧急生态舱,替他挡了一下,他才没有立刻化为尘埃。”
哈登博士说:“但再厉害的机甲核也是人造产物,人造产物不可能扛得住跃迁点爆炸的能量级。”
“对,所以这枚珍贵的机甲核随即彻底报废,里面的人应该会立刻暴露在宇宙射线之下,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军官说,“但是您敢相信吗,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是有意识的,而且没有等死——我方才和您解释过,爆炸发生时,他所在位置距离反乌会是最近,在那枚机甲核精神网消失前的那片刻,他把超级机甲核广阔的精神网铺到了极致,扫了埋伏的反乌会一个边,入侵了一台小型机甲。”
哈登博士:“……这不可能。”
重甲里是设有机甲收发台的,中小型机甲都能停靠进去,类似能停靠战斗机的地面航母,必要的时候,一台重甲本身可以变成一支小战队。
但机甲设计师考虑实战,为了安全起见,这些小机甲停靠在重甲中的时候,是受重甲精神网管辖的,也就是说,除非有人入侵了重甲的精神网,释放了小机甲,这些无人驾驶的小机甲的精神网才会独立,才有被入侵控制的可能性。
而一台重甲上,至少有一个加强连的备用驾驶员,即使是林静恒带着完好的湛卢,有横扫千军之能,最多也只能是让这些重甲的人机对接口不稳,震荡一会,仅靠他一己之力,长时间入侵重甲精神网是不可能的。
何况他当时那种惨样,能连着机甲核的精神网没断,已经是奇迹了。
“就算他求生意志强到逆天,反乌会的重甲精神网被入侵,他们自己感觉不到吗?”哈登博士问,“生态舱是很小,在碎片满天飞的混乱中不容易被注意到,但他入侵对方精神网,不是暴露自己的位置吗?一个破破烂烂马上要自己崩溃的生态舱,不用做什么,朝他喷一口尾气就足以要他的命了。”
“我们后来修复了一部分记录仪,”军官说,“发现他不是随机选的入侵对象——跃迁点引爆,整个联军被卷进去,无数机甲里无数武器库自爆,扩大了能量级,反乌会的计算其实很精准,但是任何人都不可能把敌军的武器库和火力真实情况估算得一分不差,所以他们的侧翼被爆炸余波扫了个边,导致几架重甲的防护罩和精神网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他选择的那一架重甲的机甲收发台起火脱离机身。他在千钧一发间入侵了机甲收发台上一台小机甲,利用小机甲,向他所在生态舱打了个临时防护罩,但是反乌会很快察觉到这部分脱落的机甲收发站,将其引爆了,随即他的机甲核精神网崩溃,在这种情况下,一次精神网强行崩断,脑死亡都是大概率事件,何况他经历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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