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恒:“……”
妈的。
李弗兰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气,连忙端庄严肃地拍马屁道:“统帅说得对——那么……元帅府的内鬼,伍尔夫被控制的传言,被栽赃的反乌会,两次刺杀把中央军聚集在一起——我们现在是不是有整件事的轮廓了?”
拜耳立刻机灵地接话:“自由军团勾结了伍尔夫身边的人!”
林静恒蓦地转身:“工程师001,你这个临时客串的技术支持还行不行了?”
话音刚落,陆必行的个人终端里就飞出了几十个身份信息——补给站中有卫兵,隶属于联盟军,在这补给站里,通讯、网络、交通工具、使用的各种设备等等……都是军用和民用分开的,只有昂贵的急救舱是共用的。
急救医疗舱为了保证隐私,会定期自动清除以前病人的基本信息,但存在过的东西,终归会有痕迹,陆必行循着这些痕迹,把被删掉的信息修复了。指纹、虹膜、基因、编号等全套信息一应俱全,稍微做点手脚,就能复制出一份能以假乱真的身份证件。
“好久没干过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了,有点手生,”陆必行说,“认领新的身份信息,大家先各自回去休息,补给站三个小时后昼夜替换,我们午夜出发。”
总长发话,早就在这屋待不下去的李弗兰和拜耳等人如蒙大赦,恨不能脚下生出空间场,瞬移出去,泊松杨也二话不说切断了通讯。陆必行把他方才拆出来的破烂囫囵兜起,往床底下一塞,拍了拍床头:“病人该休息了,我来照顾你。”
林静恒冷笑一声,把陆必行整个人薅起来扔到床里,别着他一只手扣在背后,压在蓬松的枕头里:“你打算拿什么照顾我,嗯?”
陆必行叹了口气:“你这个人啊,别人跟你正经表白的时候,你总也反应不过来,别人随口一句无心的话,你总能往儿童不宜的方向联想。改天有空我要匿名写一本书,题目叫‘拥有一个闷骚是什么感受’。”
林静恒莫名其妙地问:“你哪句是正经表白?”
“我说我来照顾你,”陆必行翻过身来,抬起一根手指按住林静恒的嘴唇,好像想在上面按出一点血色来,浓郁的绿色眼睛盯着他,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一点磕绊也不打,“意思是我想每天喊你起床,把你亲吻醒,帮你穿好衣服,抱着你到处散步,把顺口的食物喂到你嘴边,一天到晚围着你转,替你做很多琐事。”
林静恒:“……你连自己被子都不叠,说这话都不觉得害臊吗?”
陆必行:“……”
林静恒笑了起来,伸手揉乱了他定过型的头发。
陆必行却总觉得他那笑容里也带着忧色:“担心你妹妹吗?”
林静恒沉默了两秒,放开他躺在旁边:“没有,兵来将挡。”
陆必行偏头:“喂,不是说好了我们之间要‘跳过窃听器和哈登博士’吗?”
这一次,林静恒沉默了更久,床铺柔软得像是要把人陷进来,腻腻歪歪地纠缠着他的四肢,让人提不起力气,感觉连精神也一起沉了下去。空间站还是白天,依然有光,林静恒不堪其扰似的抬起胳膊,挡住眼睛。
“那天第一道传回第八星系的消息……就是后来被边境守卫军否认的那一条,”林静恒轻轻地说,“他说了一句‘伍尔夫元帅被他们控制了’。”
陆必行耐心地“嗯”了一声。
“我不确定,”林静恒低声说,“但是他这句话让我想起了洛德。”
“你的前任亲卫长?”
“我上学的时候,洛德的母亲是乌兰学院指挥作战系的主任,是我的老师之一,后来升任乌兰学院的校长,父亲是白塔医药健康部的负责人,在军委和管委会之间左右逢源,”林静恒轻轻地说,“算得上家世显赫,但家教不错,在白银要塞的时候从来不张扬,别人问起,也只说父亲从医母亲从教,跟上下级关系都处得很好……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他来报道前,他母亲就特意联系过我,委婉地对我说,她这个儿子性格温和,不免优柔寡断,希望白银要塞的从军生涯能磨练他,将来能回军委秘书处做一名文职军官。”
在白银要塞收发几年邮件,即使一场仗也没打过,顶着林静恒亲卫长的名头,也能镀上一层荣耀的军功,将来前途无量。
“这样的父母,也会希望子女能过平安稳妥的一生,更不用说大多数的平民百姓了。为什么总有人想把自己的意志强加于世界之上?”林静恒声音很低,好像随时会断,“……我当年太专注于跟那些人斗来斗去,我甚至觉得,把她放在管委会那边是对她的保护。是我把她推到这一步的。”
陆必行一只手搭在他的腰上,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安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因为“是谁的错”这个破问题一点也不重要,亲人也好,爱人也好,彼此折磨的时候,罪责和后果总是要由最亲近的人来承担,不管是谁的错。
如果可以,林静恒甚至想重来一次,回到童年,从那高高的轨道上跳下来,拉住那女孩的手,摔断腿也不怕。他们可以谁也不要,一起相依为命地长大,在她长大以后,把每个追求她的混小子都叫出来揍一顿。
那么也许他会失去陆信,失去他这一生最无忧无虑的少年时期,但也许陆信就不会死,身边这个人也不会流落第八星系,受那么多苦,承担那么多的责任。那样的陆必行大概会长成一个像洛德一样温和又没有棱角的小少爷,在毕业那天,被陆信走后门送到他手下,让他一边嫌弃,一边给安排一个好差事……
陆必行的手一直搭在他身上,体温渐渐透过衣服,传到林静恒身上,像是在掌心上给他撑开了一个能小憩片刻的角落,任凭他在这里软弱又伤心地胡思乱想一通。
然后在几个小时后重新穿上盔甲,迎头走向不得不面对的风霜与命运。
白银一和白银十配合默契,一行人用补给站卫兵的假身份,很快取得了补给站的平面图。
陆必行通过身份验证,摸进了巡逻值班表里,飞快地浏览了一遍,笑了:“静恒,换个马甲,你挑的这位今天晚上在值。”
林静恒早习惯了这种事,事先准备了七八个备用身份,毫无脾气地在个人终端上换了个假身份。
“先混进巡逻队。”陆必行说,“我还没拆过第一星系的军用机甲呢。”
他们在边境补给站搞小动作的时候,王艾伦在媒体面前轮番作秀了一整天,哭得手都在颤抖,眼皮往下垂了三层,他屏退手下人,快步走进洗手间,往自己脸上破了一捧凉水,在镜子前站了两秒,继而神经质一样地笑了起来。
他的个人终端里传来女人的声音:“秘书长,如释重负了吧,下一步?”
王艾伦狠狠地一咬牙:“下一步。”
“那么就到了您要装可怜的环节了,”林静姝说,“越惨越好,要让那些中央军统领们相信,伍尔夫一死,您在联盟中央就失去了话语权,成了个被人打压的可怜虫。他们不是都看不起您吗?会相信的。”
三天后,联盟中央军委饱含悲愤,承诺“不惜一切代价调查真相,一定要让凶手付出代价”,紧接着宣布,联盟即将要为伍尔夫元帅举行公开葬礼,第一星系边境的中央军统帅们都收到了通知。
葬礼将在两周之后举行,犹疑不定的中央军统帅们一开始并没有给出明确答复。
但很快,联盟中央开始动荡,先是以“调查伍尔夫元帅死因”的名义,连同王艾伦在内,一干与伍尔夫生前有密切关系的人员全部被停职,军委先前没有签发完成的命令全部被扣留。
随即,沃托日报隐约嗅到了一点风声,遮遮掩掩地发表了一篇讨论历代“军国主义”的文章,结尾半阴不阳地说:“战争已经结束,一切亟待重建,反观现在的联盟,军费支出占的财政比例是否过高?军方是否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仍然控制议会?”
伍尔夫一死,各路妖魔鬼怪好像都出来亮相了,以王艾伦为首的军方代表顿时在议会中顿时没有了根,政局动荡得让外星系来的中央军统领们看得云里雾里。
伍尔夫遇刺后第六天,“按捺不住”的王艾伦偷偷乘坐一艘非法的私人机甲,去第一星系边缘会见中央军的统领们,像是要寻找新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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