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来远比想象中要警觉,他坐起身,看见了沈游手上的杯子,瞬间了然:“你想喝水?我出去打。”
说完麻利的下床穿鞋。
沈游有些想笑,又有些发酸:“艹,你不是怕鬼吗,又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顾来不同意:“医生说不能乱动,伤口会裂开,你坐着,我马上回来。”
医院的走廊晚上也亮着灯,但白茫茫的一片,愈发显得冰冷阴气,走过拐角前台就看不见值班护士了,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
顾来心里有点打鼓,拎着水壶加快速度想回去,结果遥遥看见一个老人出现在走廊不远处,慢吞吞的拄着拐杖前行,每经过一个病房的门前,都会停一停,然后再继续走,看起来十分奇怪。
顾来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了前几天那些大妈大爷说的话:“哎呦,我晚上一睡觉啊,就看见外面有黑影在晃,浑身凉嗖嗖的,说不定是有鬼魂吸人精气呢!”
心顿时凉了半截。
沈游的病房在尽头第一间,顾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尽管刻意放缓速度,但还是很快就追上了老者的步伐,他紧张的捏着水壶手柄,然后悄悄偏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老者精神矍铄,不像鬼。
老者脾气有些爆,见顾来没缘由的盯着自己看,气得用拐杖用力捣了捣地,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地面打滑,腿脚又不方便,一个趔趄差点摔了,顾来赶紧一把扶住他,见他站稳了,这才松手。
顾来问:“您没事吧?这边的地有点滑。”
老者尴尬的低哼了一声,脾气怪倔的,也没说声谢谢。
顾来不在意,拎着水壶进了病房,然后反手把门带上。
沈游正低头看手机,坐在床边等他,听见动静下意识抬起头来,然后半真半假的乐道:“哎呦,去这么久,没碰见鬼吧?”
顾来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也没说话,给他倒了一杯水,细致的递到了嘴边,等沈游喝完了,才认真道:“没有鬼,有漂亮的护士姐姐。”
沈游本该吃醋的,但又觉得没必要,眯了眯眼尾,似笑非笑的道:“再漂亮也晚了,你现在是我的人。”
顾来有时候挺较真的,脱了鞋重新躺上床,把被子整理好:“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人呢?”
沈游耳根子红了,他踢了踢被子,小声道:“我没说不是啊。”
顾来问:“那你是我的人?”
沈游在黑暗中含糊应了一声:“嗯。”
他的手垂在床边,然后又被另一只手紧紧牵住,在这个临近冬季的夜晚温暖得不像话,二人谁也没发现房门开了一条缝,然后又被轻轻的带上了。
老者拄着拐杖,坐电梯下了楼,底下一直等待的司机见状连忙过来搀扶,但又被他推开了,自己费劲的坐进了后座。
车子轰鸣声响起,很快就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第186章 他终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光景绵长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 终于等到了出院这天, 窗外的枝桠横逸斜出, 树皮是一种湿润的暗黑色,很难想象仅仅只是一夜时间而已, 就落了那么点薄薄的初雪,清晨未来得及去看, 便已消融在浅淡的天光中。
沈游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脖子上带着一条细细的六芒星银链, 尖瘦的下巴藏在衣领里,盘腿坐在床边打游戏,垂眸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冷酷。
顾来刚办完出院手续, 推开门进来,隔绝了外间过于寒冷的空气, 顺手压了压沈游头上的棒球帽, 温声问道:“衣服收拾好了吗?”
沈游前面的头发都还挺好, 但后面的因为被火星烧燎,迫不得已剃光了,这么些时间也只冒出了一层短短的发茬,怎么说呢……看起来挺秃然的。
他之前没照镜子也就算了,照了镜子之后死活嫌丑,非得扣个帽子在头上。
沈游住了这么久的医院, 都住习惯了,闻言抬起头,然后把顾来拉到床上坐着:“急什么, 坐会儿,外面冻死了。”
帽檐遮挡住了他的眉眼,顾来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沈游的睫毛其实很长,只是不那么翘,垂眼的时候会打落一片密密的阴影,与眼睑下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顾来看不清他,感到有些可惜,伸手扒拉了一下帽子,然后被沈游警觉的按住:“你想干嘛?”
顾来莫名就笑了:“很好看,不丑,为什么要用帽子遮着?”
沈游心想顾来的话不能信,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总感觉头发的生长速度过于缓慢,心想不会秃了吧,人活着,头发没了,这叫什么事儿?
沈游说:“你审美不行。”
顾来闻言,不知想起什么,慢吞吞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条手链,用黑色的玉线编成,坠着一个浅蓝莹润的小光球,身后的小翅膀巧妙利用石料色彩变化,刚好从尾翼开成了透明质地,在半空中轻轻晃着,胖嘟嘟的可爱。
沈游见状微顿,认出这是顾来磨了不少时日的东西,随即唇角控制不住的勾起一抹弧度,连游戏都没打了,把手机扔到旁边,大咧咧把手递出去,示意他给自己带上。
然而顾来在沈游的注视下,把那条手链又慢吞吞的揣回了兜里,仿佛只是单纯的拿出来看看。
沈游瞬间变脸:“喂。”
顾来:“嗯?”
沈游第一次找人要东西,磕磕绊绊的道:“你……你给我啊。”
顾来没说话,脸上明晃晃写着一句话:我审美不好,你别要。
沈游心想这傻子还挺记仇的,直接把顾来推倒在床上,压着手腕不让动,然后去掏他的裤子口袋,顾来象征性的挣扎了几下,到底顾念着沈游的伤,没有使全力,让他得了逞去。
沈游抢到手链,终于满意了,却总感觉缺了点仪式感,撞进顾来怀里,捏着对方的下巴道:“给我带上。”
顾来顺势抬手,摘掉了他黑色的棒球帽,沈游看了一眼,也没管,把精力都放在了这条小小的手链上面,撇嘴催促道:“快点,给我带上。”
沈游腕上的佛珠被顾来轻轻摘掉,七颗珠子,陪伴他无数日夜,也承载了他所有的痛苦不甘。
顾来细细把伸缩结放宽,然后穿过沈游过于骨感的腕子,一边调整到合适的松紧,一边认真道:“这个可以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