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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爱上杀猪佬! 第30节(1 / 1)

祝百凌走到他身边,拎着他的衣领把他从座椅上拖起来,按在自己的座位上,自己则坐了他的位置,接过他的黑子,开始应对棋局上的烂摊子。

谢秋石讪笑:“大妹子,我打小是个臭棋篓子……”

祝百凌忽地抄起一旁长枪,朝他屁股上一抽:“你再喊一声试试?”

谢秋石惨叫一声,蔫蔫趴回桌前,一边嘟囔一边落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输掉了这局棋。

“喝光。”祝百凌给他倒了一杯酒。

“还有罚呢?”谢秋石苦着脸饮尽,这杯中物却不难喝,甚至颇为香甜,入腹温暖,他不禁微微一笑,“是好东西。”

“五百年的仙酿,自然很好。”祝百凌淡淡一笑,将棋子收回篓中,道,“再来一局。”

谢秋石盯着她的笑,心中一动,问道:“你不怀疑我?食锦虫之事。”

“随性所欲,没头没脑。”祝百凌点了点棋盘,头也未抬,“自然不会是你做的。”

“那是不是可以放我走了?”谢秋石眉开眼笑,“来来来,庆祝这个好消息,我陪你下一局五子棋。”

祝百凌忽而凝目看他:“放你回去,找燕赤城么?”

谢秋石一愣,没想到她有此一问,顿时张口结舌,支吾起来。

“你在他身旁,永远什么都不会知道。”祝百凌随口道,复又落下一子,“雀儿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你那些东倒西歪的功夫,不是燕赤城教你的吧?”

“自然不是。”谢秋石别开脸,手上堵了祝百凌一条路,“你又怎么知道?”

“他总是喜欢替别人自作主张。”祝百凌没回答他,只道,“所以你才讨厌他,不是么?”

“嗳……”谢秋石没说话。

祝百凌倒不再如上一局那般杀气腾腾,而是棋风一改,开始洋洋洒洒随性落子:“你知不知道幽冥教为何只收女弟子?”

“为什么?”谢秋石不知该说什么,只得顺着她问道。

“凡间的男人也喜欢自作主张,总希望女子活在自己的主张中,离了自己便没了名字、没了身份,即便叫她们修道,也不知道‘道’是什么,只能匍匐在神佛脚下,替丈夫孩子祈求来年幸福康安。”祝百凌道,“‘情’之一字,与她们而言只是负累。树天生要往上长,人本能要甩开负重,挺直腰杆,我这一路功夫,她们最适合。”

“你与我说这个做什么?”谢秋石笑道,“你门下个个待男子如牲畜,这便是无情道的精髓?”

“是,也不是。”祝百凌冷道,“我无情道旨在以万物苍生为刍狗而不加矜悯,对读过圣贤书的武陵高徒而言自然不可理喻,毕竟王公贵胄自幼钟鸣鼎食,难以想象生为人者怎么能像牛马一样过活,故而即便高高在上,也要假作悲仁——可那弃妇寡母、名伶优伎,生来便是牛马,倒过来驱策他人,又怎会心生怜悯?”

谢秋石一愣,捻着棋子过了片刻才落下:“你们自有你们的道,妄加评议,是我轻慢了。我自罚一杯。”

祝百凌看着他将杯中酒饮尽,略放缓了声音:“每每有逃亡女流来我幽冥教寻求帮助,我都会有一个条件:无论是否愿意留下,都需在这百花谷停留三月,习我无情道入门心法。”

谢秋石笑道:“你说了这么多,不会是要劝我也守了这规矩吧。”

祝百凌摇了摇头:“你又不是女人,我哪舍得给你练我们的心法。”

“哎,怎么这么小气。”谢秋石佯怒。

“但你武陵先人留下一本秘籍,却留在我这边。”祝百凌忽从袖中取出一卷薄册,丢给谢秋石,“你练它。”

谢秋石忙接过,低头一看,只见簿册没有封皮,也没有装订,只是一卷卷起的锦帛,第一列写着一行歪歪斜斜的字:正明年八月十五,于朱眉处饮酒,微醺,清风明月得我心,飞琼瀑布合我意,怡然自得,创此扇法,恐醒时遗忘,聊以记载。

“这是什么?”谢秋石好奇道,瞧着那行莫名熟悉的字迹,有些手痒,恨不得即刻打开看了。

“供你打发无聊用的,我施了咒,只有在百花谷中,你才能打开它。”祝百凌起身披衣,嘴唇微扬,“免得你急着回武陵。”

“多谢。”谢秋石笑道,“想不到仙子这般挽留我,我受宠若惊。”

“有一句话你说得没错。”祝百凌提枪行至门口,回头道,“我们都讨厌燕赤城,我非要给他找点不痛快。”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秋石给她逗得直笑,问走进门的孔雀:“你们仙子是不是把我当成寡母弃妇了?”

孔雀“唉唷”一声:“改天我去问问是不是燕仙君要另娶十八房啦。”

“才没人看得上他。”谢秋石哼笑一声,帮着她将自己落下的白子一颗颗收尽篓中,“嗯?”

孔雀道:“怎么了?”

“我说你家仙君最后一局怎么尽让着我,”谢秋石看着祝百凌洋洋洒洒铺在棋盘上的黑子,层次清晰,生动有致,“飞龙贯三界,通彻天人鬼……好一副江山社稷图。”

作者有话说:

晚上估计还有,下一章燕哥就回来啦~

第50章款款武陵仙(一)

祝百凌走后,时间已到了深夜,各楼熄了灯火,哑仆僮侍也开始打点休息。

谢秋石赶在烛火覆灭前飞快地翻了翻祝百凌留下的功法,如题头所说,这是一套扇法,乃著书人酒醉时写下,字句潦草,不成章体,旁人看来大抵和天书无异。

谢秋石却读得颇有滋味,粗粗从头到尾扫一遍,只觉气息圆融,周体舒泰,上至灵台,下至涌泉,无一处不爽。

他以手做扇略比划几下,心道这功法比武陵入门的“折花十九着”还要好学些,忍不住大笑几声,自夸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便卧在榻上,阖目而眠。

几乎只一瞬,他就入了梦。

此番他总算没有再梦到燕赤城,而是梦到自己轻飘飘走在云端之上,身上穿着一件染满鲜血的白衣,缓步走进一间大殿。

殿中正设宴,席间的欢声庆贺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戛然而止,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谢秋石环顾四周,但见周围仙云缭绕,鹤舞龙盘,众宾俱着无缝天衣,佩仙器灵玉,心中恍然:这些都是仙人。

他听到自己笑道:“怎么了?见到我都这么客气?”

主坐垂帘后一男子道:“秋石来了,赐坐。”

“谢陛下。”谢秋石毫不客气,在那位“陛下”左手落座,也不知礼数,“咯噔”一声懒洋洋往椅背上一靠,翘着腿扫视众人,道,“拘束什么?该吃吃,该喝喝,当我不在就行。我身上只沾了点血,又没沾煞,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似的,像什么样子。”

群仙仍噤若寒蝉。

谢秋石只觉没趣,忽从怀中掏出折扇,在指间轻巧一转,倒转扇柄,对着众宾一个个点了一遍,每点上一人,那人便一阵瑟缩,把他逗得大笑,笑毕意味深长道:“也不怪你们,孽煞自在人心。”

“秋石。”天帝忽道,“别闹了,有样东西要赏给你。”

“可别。”谢秋石忙道,“您每次赏我东西,都是有更脏的活要我去做。”

天帝哪理会他,转头便吩咐人把东西抬上来。

谢秋石吊儿郎当坐着,直到鼻端闻到那浓郁的桃花香时,才缓缓直起腰杆,抬目往前看去……

“谢掌门!”

“谢掌门!醒醒!”

“哎……”

谢秋石揉着眼睛从榻上坐起来,看了看半黑的天色,刚要发作,就瞧见床头趴着两个垂髫女童,一模一样的长相,一个绑着红头绳,一个绑着绿头绳。

谢掌门顿时没了脾气,蔫巴巴地问:“天还没亮呢,什么事儿啊。”

“有人来找你哩。”红头绳笑道。

“不辞千里,连夜奔波来找你哩。”绿头绳也笑。

谢秋石蓦地从床上蹦起来,要往门外跑,又缩了脚步,回头问:“是什么人?”

两小童七嘴八舌道:

“男的!”

“英俊!”

“黑衣服!”

“拿着一杆很长的兵刃。”

谢秋石“啊”了一声,只觉得心口乱跳,一边喃喃“该来的总会来”,一边想着“能躲一阵是一阵”,披了衣服要往外走,就撞上了那黑衣来客。

谢秋石讷讷抬头,瞧见来人时顿时傻了眼,半晌才道:“……是你啊。”

来人讶异:“谢掌门认识我?”

谢秋石瞅着那人上下打量,只见此人身长八尺,面目俊挺,一身黑色僧袍,手持一杆乌金禅杖,长相陌生,看打扮约莫是个迦叶寺弟子。

他心道:认不认识有什么打紧,谁又在乎你是谁。

这般想着,心里憋着的一股气顿时卸了,谢掌门腿下一松,软软沿着墙根滑到地上坐了,道:“不认识,你是谁?”

那人哭笑不得:“在下迦叶寺俗家弟子李望尘。几日前,方丈自武陵归来,担忧谢掌门因妄持仙剑而沾上孽煞,就命我来寻你,每日为你诵上一篇‘静心咒’,兴许能消减几分不适。”

谢秋石:“哦。”半晌又道:“那可真谢谢你们。”

李望尘只觉这谢掌门似是有些闹脾气,但又不知哪儿得罪了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倒是几个幽冥弟子仿佛知根知底,嘻嘻哈哈地帮着他焚香端茶,叫他赶紧开始诵经。

谢秋石仍旧像块木头似的横在地上,两眼巴巴望着天花板,一行行“静心咒”飘入耳中而不闻,隔了许久才道:“没煞呢,我好得很,别念了,回家去吧。”

李望尘诵念的动作一顿,试探问道:“谢掌门可是有何不适?”

谢秋石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幽幽应道:“没事,你不远万里赶来,我十分感激,这个东西送给你,就当白跑一趟的跑腿费,去吧。”

说着他抛出一个物件,李望尘抬手一接,低头一看,是一枚翡翠佛珠。

一旁侍立的哑仆脸色一变,往怀中一阵摸,摸了个空,当即恶狠狠地瞪向谢秋石。

谢秋石冲他做了个鬼脸。

哑仆面容扭曲,弯腰把手伸到身后,给他比了个“吃屁”的动作。

谢秋石“呸”了一声。

李望尘没瞧见他二人的无声对骂,只掂量着珠子,狐疑道:“这不会是那日燕仙君送的……”

“不是不是。”谢秋石忙摇头,“哪来的什么燕仙君,我叫岑蹊河找来的假货。你好好收着,回去和妙印大和尚交差去,我还想再多睡会。”

“此礼贵重,恕望尘不敢收受。”李望尘说着便要将东西递回去。

谢秋石忙一把推开:“这是佛珠,讲求因缘,老子我这辈子最爱喝酒吃肉嫖娼赌博,没有佛缘,你拿去,拿去,拿到天涯海角才好呢。”

李望尘又推脱数次,谢掌门态度果决,他只得将珠子收入袖中:“既如此,我便多为谢掌门诵几日经书,望谢掌门莫再推拒。”

谢秋石“唔唔”两声,胡乱点了头,便把人赶出了小楼。

李望尘走后,哑仆冲他比了个小指,也跟着摔门而去,楼中复又只剩他一人。

谢秋石仰头躺着,将锦册盖在脸上,闭上眼睛,想续一续昨夜那个梦,看看天帝陛下到底送了什么,只是睡意已经退去,任他跟煎鱼似的翻来覆去,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百无聊赖,下意识去摸怀里的玉珠,才想起玉珠刚被自己送了人,心中便一阵烦闷,小声嘟囔:“石大仙啊石大仙,你到底想要什么?”

想着想着他干脆干嚎着唱起了歌,不成曲调,声音嘶哑,直难听得那哑仆在外隔间用力踹门,窗外一树飞鸟亦被惊起,扑棱扑棱叫着飞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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