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秋终于忍不住,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谁伤了你?”
黄壤想笑,但一笑就被血呛住:“不用问。”她一边咳嗽,一边摇头。这些事,同谢红尘讲讲也就罢了。第一秋毕竟是个局外人,说不着。
黄壤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血滴到刚换的衣裙上。第一秋抽了自己的丝帕递给她。黄壤于是用帕子捂着嘴,一直咳。第一秋在她面前站了一阵,说:“等我收拾了谢元舒,我带你去白骨崖,找苗耘之。”
黄壤摇摇头,默默无语。
第一秋等了一阵,未得回音,终于还是问了一句:“黄壤,你后悔吗?”
“后悔?”黄壤微怔,复而又笑,讽刺地道:“后悔没有答应你的提亲吗?当然不悔啊。我即使是嫁给你,也不见得就如意。”她低下头,忽而又喃喃道:“何况……我对他多少还有几分衷情。”
恐怕是,不止几分衷情。只是说来无人听信。
第一秋侧过脸去,这个世上,那些深情的人故作麻木,而麻木的人假装深情。
在暗沉的夜色里,他站在这团暖昏的烛火里,问:“我是问,你后悔离开仙茶镇吗?”
黄壤笑意渐收,不再说话。
第一秋握住她的手,说:“天亮之后,我会对付谢元舒,然后我带你回仙茶镇。找苗耘之为你治病。”
黄壤手里握着那支茶针,指缝浸露如滴水。她抬起,笑盈盈地看第一秋,语声浅浅地答:“好啊。”
在第一缕晨曦到来之时,第一秋准备回到点翠峰。
看黄壤一个人留在房间,他莫名有些不放心,道:“我扶你去亭中坐坐。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黄壤也不喜欢待在屋子里,外面多好啊,天高地远。她由着第一秋将她扶出去,阳光照得她眯起眼睛。她在三角小亭中坐下,八月的清晨大地流金。
第一秋行下山去,他没有避人,因为知道了想要知道的消息。
谢元舒是个蠢货,他以为手握谢灵璧和谢红尘的功力,便可高枕无忧。但是仙门能人何其多,他一人双手,还是吸取别人的内力。能撑几时?
他行至曳云殿时,谢元舒正好出来。
玉壶仙宗三天三夜的流水宴,今日是第三天。
因为昨天何惜金念了整整一天的贺天表,大家都累得不轻,也直到此时,人才陆续到齐。谢元舒双手一抬,压了压众人之声,道:“今日,本宗主将正式接过重任,成为……”
突然,有人说:“慢着。”
众人转过头去,只见鲍武推着一个人,走了过来。
谢元舒一见那人,顿时面色大变。
“谢红尘!”他咬牙切齿地道。
鲍武推来的,果然是前宗主谢红尘。只是他双眼裹着素绫,人坐在轮椅之上,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十分虚弱。席间宾客全部惊身站起。
谢绍冲和聂青蓝也冲过去,护住了谢红尘。
谢元舒当然知道鲍武是谁的人,他怒道:“第一秋,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秋缓步走到谢红尘身边,虽然并不想见他,却还是道:“还能说话吗?”
谢红尘勉力站起身来,他双目已盲,修为尽失、伤毒并发,但他仍然站得笔直。他一字一字,道:“诸位,谢元舒谋害尊长、重伤老祖,丧德背恩之徒,不能继任宗主大位。吾以玉壶仙宗宗主之名,令师弟谢绍冲继任宗主之位。吾徒聂青蓝,为闇雷峰峰主。”
他此言一出,诸人俱是一静。这不奇怪,很多人都猜到了。
但是现在,谢红尘功力尽失,谢元舒却身负他与谢灵璧二人的功力。如何对付?
谢红尘显然也想到了,他虽看不见,却仍微微转头,道:“你既然命人将我带来,必有解决之法?”
第一秋说:“我带了何惜金等人过来。你看,我是很有诚意的。不过你拿什么换呢?”
聪明人是不用多说的。以第一秋如今的资历,未必能号令仙门。但何惜金到了,就是张疏酒、武子丑到了。有他三人支持,其他仙门才会同心同德。
谢红尘面色冰冷,不见悲喜:“你想要什么?玉壶仙宗?”
“当然不。”第一秋说:“你和谢灵璧没了,玉壶仙宗早晚是我的。我急什么?”
旁边,谢元舒已然暴怒,骂道:“我先结果了你这个废人!”
他立时就要冲过来,谢绍冲和聂青蓝只能带着玉壶仙宗的弟子先冲上去,围困他。但以他现在的功力,二人坚持不了太久。第一秋说:“谢红尘,我想要一纸和离书。”
“和……和离书?什么和离书?”谢红尘皱眉,许久,他终于反应过来。还能有什么和离书?
第一秋站在他面前,等待他的回答。
谢红尘怔忡过后,却是失笑,问:“她让你这么做的?”第一秋不答,谢红尘想要笑,一行血色却沁透了双眼的素绫。他顿了许久,说:“好。”说完,复又笑道:“反正如今我形同废人,也不再是她愿意栖息的梧桐。”
第一秋挥手,鲍武将笔蘸了墨,递到谢红尘手上。谢红尘握住笔,手腕颤抖,直到鲍武铺开纸页,他压下手腕,开始落笔。
第一秋没有再看,他相信谢红尘一诺千金。
他加入战圈,围杀谢元舒。谢元舒怒喝一声,一掌劈过来,鲍武活动了双手,抽出金刀,一刀劈碎了他的掌风。何惜金等人也没闲着——车轮战嘛,谁也别偷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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