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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那种撕裂般的痛席卷了她。被盘魂定骨针催生的黑暗像是无数怨魂厉鬼,它们眼珠血红、张牙舞爪,嘴里只是哀嚎,或怨或恨,或惊或怖,这样一股磅礴的力量如大海倾覆,猛地向她翻涌而来。

黄壤被淹没其中,无数声音在她的脑海中此起彼伏。

不,不能疯。否则十年坚持,为了什么?她深深吸气,并不与黑暗混为一体。谢灵璧还好端端的活着,谢灵璧……她念着这个名字,在无尽炼狱般的黑暗中维系着自己的神智。

——谢灵璧,终有一天,我要将我的痛苦、我的怨恨、我的恐惧,如数奉还于你。

我要你知道,黄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周围风狂雨疾,而她的意志,如同一缕残存的烛火。

黄壤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突然,她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如同被拉扯,从身体里骤然脱出。面前忽地变了样,不再是第一秋的卧房。

周围大雪一片,雪地里一座金色的高塔沉默矗立,像一个冷峻的巨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这是哪里?黄壤绕塔而走,只见塔底玉阶八面,高有九层。

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作梦?

黄壤一步一步,行至塔下。就在塔顶,一个人身穿黑白相间的道袍,沐雪而立。距离太远,黄壤看不清他的脸。他注视着黄壤,像神灵注视蝼蚁。

“像你这样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他的声音也像这雪夜,既寒也轻。他自袖中取出一物,随手一扔,那物掉落下来,正砸在黄壤面前。

黄壤捡起来,发现是那俨然是一根……茶针?茶针如琉璃似冰玉,针柄雕花,头部尖利,质地十分坚硬,不是凡物。

“珍惜时间,做你想做的事。”塔尖上的人一甩袍袖,“冰融之时,梦也该醒了。光阴可贵啊。”

什么意思?黄壤想要开口,但面前九重塔凌厉威严,塔尖的人更是如神临凡。她一个小小土妖,说不了话。

她握紧冰针,一道惊雷突然劈过高塔,万丈光芒向她散落。黄壤眼前白光纵横交错。场景顿时迥异!

黄壤用手挡住眼前的强光,待能视物时,她已经站在一个三角小亭旁边。小亭中还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糕点。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一方水池,池边种着一株梅花,只是此时无花无叶,看上去颇为萧索。

——正是那株念君安。

黄壤心头巨震,这个地方,她太熟悉了,因为这里一草一木、一石一水俱出自她手。这里是玉壶仙宗的祈露台。自嫁给谢红宗之后,她在这里住了一百年。

眼前站着的,正是谢红尘。黄壤意识昏乱,恍惚间自己的声音,在说:“夫君有没有想过,留意一下老祖的动向?前些日子我发现一件事,一直心中不安。我总觉得,夫君应该独自前往闇雷峰看一看。”

不……别说,他不会听的。

可这句话,到底是还是说了出来。

这应该是个噩梦吧,正是十年前,她最后一次见到谢红尘。

等到她彻底融入身体,话却已经出口。她面前果然站着谢红尘,而黄壤的双手正替他整理衣饰。

他依旧衣白若云,玉冠束发、腰间悬佩。玉壶仙宗崇玉,而他是这整个仙宗,最无瑕的美玉。

黄壤目光定定地望他,而谢红尘眉峰皱起,他拨开黄壤正为自己系衣带的手,已是怫然不悦。于是他神情严厉,声音更是带了训斥之意:“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你身为晚辈,背地议论尊长、挑拨是非。黄墅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这一番话,他说得疾言厉色。黄壤无言以对,不真实的感觉那样强烈。

她盯着眼前的谢红尘,竟不觉红了眼眶。谢红尘没有因她的楚楚可怜而心生恻隐。百年夫妻,他一直心存戒备,绝不会陷入她任何的“温柔陷阱”。

落泪没有用,黄壤早已知道。所以久别重逢,她忍住了所有的情绪。

于是,谢红尘拂袖而去。而且,他很久都不会再过来。

黄壤快走几步,默默地把他送到祈露台门口。他不会回头,这么多年以来,他对她,从不会表现出任何的留恋、偏宠。一次也没有。

黄壤深深吸气,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崎岖山路之间,她长长的睫毛才碾碎了一点泪,散开了一湾零碎的星月。

祈露台寂静得好像没有声音。

黄壤转头回到三角小亭,看见亭中石桌上的糕点——并没有人动过筷。

十年,她哪还记得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小食?原来是这几样吗?

她拿起筷子,挟了一块水晶糕放进嘴里。糕点香甜,入口即化,瞬间软化了她的味觉。她于是一块一块地吃那些点心,最后索性连筷子也不用。直接用手抓了,塞进嘴里。

再好吃的糕点,这样塞进嘴里却也还是干巴巴的。黄壤被噎住,眼泪终于水洗一般流下来。

她双手捂着嘴,缩在亭子一角,连哭也安安静静,眼泪溢出指缝,却没有声音。

等到哭过了,黄壤站起身来,走到白露池边洗净手和脸。

白露池默然地照出她现在的模样。

因为今日谢红尘过来,她身上衣着实在清凉。内里是白色抹胸、下着长到脚踝的纱裙,纱裙外还有黑色鳞片串成的外裙。外裙系在腰间,只是拖尾,当然不会很严实,于是薄纱几乎透明的好处也便显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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