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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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断续续的哭声渐起,在空荡的厕所中回响。

原路返回的岑叙被吓一跳,他透过破损的镜片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况,这段走廊没有窗户,黑暗侵袭下头顶的白炽灯无力地发亮,霉菌从角落里悄然而生,待人们察觉时它已经占据了半面墙壁。厕所门紧闭,与昏暗走廊截然不同的阳光从门缝处向外窥探。

好奇心窜上心头,岑叙找到传来哭声的厕所隔间,他瞪大双眼,有些不敢直视眼前的惨状。

如同一团在水中泡发泡烂的面团,alpha瘫软在地上,脚印与污浊的血迹赫然印满白色衬衣,淅淅沥沥的黄水于裤脚上流至地板,那人原本苍白地脸被青紫覆盖,肿得像发面馒头叫人看不清模样,嘴唇表皮有被烫伤的痕迹。他的身子底下尽是燃烧殆尽的烟嘴和被撕碎的烟纸,以及散漏的烟草屑。

空气中混杂着令人作呕的烟味与血腥味,风涌进来掀起阵阵厕所内独有的骚臭气。

在诸多杂乱的气味中,一股干净的檀香味儿乱入,岑叙细细汲取这股味道,勉强压下喉咙里呕吐的感觉,蹲身小心翼翼地询问:“同学你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那人带着最后一丝意识陷入昏迷。

岑叙顿时也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净问些废话,他不知道此人受伤的具体情况,举起手不敢乱动,起身快步跑到医务室,叫来医生把他抬走。

市一中好歹是T市的名校,位于市中区,四周高楼耸立,学校左边紧邻商业街,右边是学区房,对面就是一家医疗设施齐全的三甲级医院,那名受伤惨重的同学被转送到对面医院,岑叙则因为救人导致上课迟到,但算做了好事一桩,老师没有追究责任惩罚他。

转眼一天过去,岑叙听说那人于昏迷中苏醒,他决定下午放学去医院探访他。在此之前他打算先送易感期临近的弟弟回家。

黄昏时分,太阳坠落进西山的怀抱之中,云霞泛着烙铁烧灼似的红,散漫流动于天边一角。街上熙熙攘攘,人们在车水马龙中穿行,路灯斜斜打出暖光,照射在行人神态各异的面容上。

站在十字街口,绿灯亮起,岑叙下意识牵起弟弟的手,却被对方打断。

“哥,我不是小孩子,”岑澍换只手拎书包,用它格挡在两人之间,他先一步走到岑叙前方,侧脸说道:“走吧,绿灯了。”

加快速度,岑叙追上前方的人,用手勾住书包带,“我知道,阿澍长大了,不再是以前的小豆芽菜,但是父亲让我照顾好你,我总得给他一个交代。”

望向慢慢长高要与自己齐平的弟弟,他接着道:“不管怎样,你永远是我岑叙的弟弟,我这个做哥哥的一定要尽职尽责。”

他七岁那年,爸爸死于一场意外。说是意外,但事实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父亲和他知道。

云堵得天空密不透风,压得直教人喘不上气,却又不肯施舍一滴雨,冲洗浑浊的空气,就像大树凭空折断般,父亲一向挺拔的腰弯曲着,他牵起岑叙的手立在墓碑前,突然,一滴水浸湿地面,岑叙抬头看,却发现平时不苟言笑的人正默默流泪,眼里盛满悲伤与懊悔。

“父亲……”小手回握男人的一根手指,岑叙强忍泪水,略微哽咽着,“对不起都是我,要不是我,爸爸也不会……”

温热的手掌覆在男孩儿头顶,父亲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又沉默了许久,语气缓慢而沉稳地道:“记住,要照顾好弟弟,一辈子。”

“一辈子”这三个字就此时刻萦绕在岑叙的心里。

“哥,快走,要红灯了!”

“啊?哦哦哦!”思绪蓦然被打乱,岑叙急匆匆走过去。

等二人过了马路,岑澍放慢脚步,直到两人并肩而行,他才盯着岑叙的脸,一双凤眼如宝石般流光溢彩,他淡然问道:“哥,你是不是去过三楼?”

三楼?考虑到两人不在一栋楼内上课,岑叙缓上三秒后反应过来,弟弟口中所言的是哪里的三楼,他立即回答:“是啊,我还扫把去了三楼。”

接着,他又想到什么,兴冲冲地,像个孩子似地说:“我今天救了个人!也不算救吧,至少是送他去医院了。”

“我听别人说起过,”岑澍步伐放得更慢,连带着岑叙也慢下来,就这样两个人停在了路边,他转头面对岑叙,面无波澜,但语气稍显凝重,“以后别再去三楼了,你知不知道那间厕所平时为什么没人会去?那是周玦的地方,小心引火烧身!”

怎么会不知道,岑叙低头叹气,他每天都会登录论坛关注郁昭华的信息,郁昭华词条下面就是周玦的词条,他想不看到都难。周玦会在厕所抽烟的事人尽皆知,他性格暴戾蛮横,岑叙和他同一年入校,高一的时候岑叙就听闻此人的恶劣行径,论坛中也见过照片,只不过入他校以来并未亲眼目睹过其真容罢了。

他小声呢喃着:“没事的,一路上没见着过几个人,那是我第一次上三楼,以后也不会去了。”

面前人眼里的委屈不经意间透露出来,惹得岑澍于心不忍,他放低语气说:“你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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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走吧,回家。”

过完马路,再走几十米路,拐个弯儿,他们就到家了,岑叙同弟弟知会一声,立刻丢下书包奔向医院。

举目皆是白色的病房内,alpha仍旧一副气息奄奄的样子躺着,少年素来健壮的身体此刻被绷带牢牢束缚住,他浑身动弹不得,一双眼却十分灵活,向某人望去,“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今天又来,看望我。”少年靠沙哑的嗓子艰难地发出每一个音。

“别客气,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岑叙放好路边买的水果篮,双手交叠于身前,略显局促,“你伤得那么重,谁看见都难受,听说你醒了,我就来看看,也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我,好像,见过你,在哪里。”

“我、我吗?”

“那天,下午,是你,帮我扫得,地吧?”

岑叙搔了搔头,想到确实有这么回事,恍然大悟道:“那个人是你啊,扫帚我已经还回去了。”

说罢,少年听他此话,又激动起来,泪眼汪汪地哭诉他的遭遇,说什么他刚转来谁也不认识,只觉得校内抽烟有伤风化,警告对方后就被暴揍了一顿,要不是你还扫把会路过,他还不知道要在厕所躺多久……

他一边眼含泪水,一边控诉,时而怒目而视,时而恐惧万分,多种情绪在两只眼里轮番上阵。

许久,他抽抽噎噎地止住话语,恍惚想起他们还不清楚彼此的姓名,再次开口:“我,姓庄,单字,一个明,你叫,叫什么?”

刚才他讲那一通话时,月亮悬挂于云后悄悄打了个哈欠,岑叙也跟着打哈欠,听到庄明自我介绍,他脑子一瞬间恢复清明,“我叫岑叙,高二AB3班的。对了,你打算转学吗,万一周玦不打算放过你……”他简单介绍了一中校霸周玦的事迹,神情担忧。

庄明回忆起什么,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生息,身体纸片似的贴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我爸妈,因为,工作原因,来到,T市,我暂时,可能,无法转学,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有些事情,即便想帮忙也有心无力,岑叙安慰他几句,看天色不早,探望病人的时间也已结束,于是他安静地离开了病房。

临走之前,他还好心地告诉庄明,以后有什么需要可以找他帮忙。

一片普通的树叶脱离大树,被尘土掩盖,逐渐腐烂,这样的事不新鲜,却也不惹眼,风波都不算,过去的都过去,树木照旧郁郁葱葱,日月更迭,生活一如往常。

时光飞逝,秋老虎收走尾巴,寒冬来临,云层中的水滴拥抱冷空气,用生命凝结成雪晶,奋不顾身地砸向地面,大雪来得这样突然,行人毫无防备,迎着寒风瑟缩前进。

教室里开足了暖气,岑叙脸颊被烘成苹果红,他正单手拿着苹果啃,目不转睛地观察窗外雪景。

隔壁的椅子被抽开,方雨重重放下一摞作业本,瘫软在椅子上,“下个学期说什么也不当班长了,累死了!唉,岑叙,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外面下雪了,今天轮到你打扫琴室哦~”岑叙拖长尾音,发出怪声。

“烦死了今天,”方雨狂翻白眼,他咬牙切齿,看到吃苹果的某人,气鼓鼓的腮帮子光速瘪下去,转眼喜笑颜开,凑趣儿道:“亲爱的岑叙小哥哥,你也知道我家离学校远,雪下得那么大,打扫完琴室估计很晚了,我一个人很不安全的......”

快速吃完苹果,岑叙寻思弟弟已经安全度过易感期,他佯装不耐地回答:“好好好,看你这么可怜就成全你喽。”

“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特想去琴室吗?咱俩都这么熟,你那点儿事我心知肚明。”方雨靠近了贱兮兮地说。

“再多嘴就自己扫去,我不干了!”

“行行行,谢谢我的大宝贝,你苹果味儿的信息素闻着都比真苹果甜,快让我吸两口!”

“滚!你个beta哪儿闻得到这么淡的信息素味儿。”

果核碰到垃圾桶口边缘位置,腾空翻滚摔倒地上,岑叙弯腰捡起果核投入垃圾桶内,他瞥见静静杵在角落的扫把,眸中满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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