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默吃完,帝君早已不知去向。
等在一旁的宫人凑到沈默身旁低声道:国师大人,帝君有请。
沈默摸了摸圆滚滚的肚皮,干脆的起身跟着宫人离开。
一路上宫人并不多话,沈默也不过问,二人很快来到了一处热池。
只见池边热气氤氲,而先行离开的帝君正背对着他泡在池水中,宫人在此时躬身后退离开,留沈默站在原地不知其意。
帝君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般,低声说:过来。
沈默抬腿,缓缓向浴池边走去。
刚一靠近,便被蒸腾的雾气迷了眼,潮湿的热气仿佛要将他眼前红纱浸湿一般,有些难受,好在这红纱纤薄,不然视线都要受到影响。
池边帝君背对着沈默趴伏在那里,一头黑发散开湿漉漉贴在后背,隐约窥见脊背宽厚,抬起的手臂牵动着肌肉,肌理分明。
沈默站在池子的另一边,不言不语。
帝君突然甩了一物过来,沈默抬手接过,沾了一手湿润,擦背。
沈默抓着手中热巾,有些恍惚,以为听错了。
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帝君干脆转身,一双黑眸透过面具直直望着他,紧迫盯人。
沈默动了动,干脆弯腰,来在帝君身后蹲下,去擦这位帝君露在池子边外的背部。
他没想到战天国的国师还有这一职责?
难道以后每天他都要来伺候这位帝君洗浴?
帝君靠着池边,沈默来来回回只擦那一小片地方,隔着热巾似乎感受到几块凹凸不平的地方,他撩开帝君的黑发,看到那里几条疤痕,似乎年头已久,早已泛白凸起,而那疤痕向下,仿佛还蔓延到了被池边遮挡的其他地方。
沈默凑近看了看,身旁堆积的袍角滑入池水里,立刻吸满了池水,变得更加沉重。
沈默一遍遍擦那一块地方,直擦的皮肤通红,帝君终于动了。
只见他突然伸手,拽住了沈默握着热巾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将沈默整个人拽进了温热的池水中。
沈默正面一头倒进了池水里,一身衣袍湿透,他扑腾了两下,一时之间有点找不到平衡,在温热的池水摸索,狠狠的呛了几口热水,才抓着一处温热慢慢站稳,这池水并不深。
而帝君一直静静的看着沈默在水中挣扎,动也不动。
沈默眼前的红纱彻底湿透,搭在眼前,让沈默没法睁眼,他站稳后干脆把。红纱拽了下来,这才睁开眼睛,他一睁眼,就近距离对上帝君不带情绪的黑眸,而他手掌所扶着的,便是帝君的大腿。
一直沉默的帝君突然伸手扶开了沈默的手,冷声道:擦背。
手被挥开,重心改变,沈默又踉跄了一下,才在水中跪坐好,看到帝君已经转身背对他趴在了池边。
沈默:
看着面前黑发缠绕的后背,沈默捡起那条热巾,将厚重的袖子挽起来,伸手慢慢撩开帝君后背的黑发。
帝君后背完整的露了出来,比起刚刚只窥见一处,此时背部的伤疤更令人心惊。
只见眼前强健的脊背上遍布伤痕,沟壑交错,有鞭伤、刀伤,甚至是烫伤,虽伤口早已年久结疤,看起来仍旧狰狞可怖。
半响,沈默才慢慢将热巾贴了上去,缓慢擦拭起来。
他想避过那些伤疤,却又因伤疤太过密布而束手无策。
而背对着他的帝君战,双眼微垂,里面一片虚无。
他手指微动,似乎在计算,时辰已过,血酒应该开始生效了。
如今这世间唯二知道血酒的两人,一是帝君战,也就是凛暮,二便是悦竹楼的楼主竹青,血酒只竹青一人能够酿造,取一人心头血酿造,饮酒之人将会与血液的主人生命绑定,同生共死。
血酒珍贵,并非所有人的血液都能酿造,且一生只此一次,本是分享与命定之人,可此刻却被用在了别的地方。
帝君唇角扯了扯,皮笑肉不笑般,有些讽刺,他尚且需要此人,拼着若沈默身死,他变成废人的风险,也要将血酒用在他身上。
饮了血酒的人,在一定时辰后身体会缓慢发热,是以他将沈默拽进这一池热水里,掩盖了一切。
沈默胡乱的擦完背,攀着池子边缘爬了上去,此时他一身红袍拖拖拉拉,束好的黑发也歪斜凌乱,湿漉漉的贴在脸颊脖颈,十分狼狈。
谁知他刚爬上去,帝君便又是一伸手,拽住了他一直挂在脖颈间的蒙眼红纱,让他脖颈一紧,又跌了回去。
脖颈间的红纱被死死拽住,沈默不得不跟着昂首,一双浸了水的黑眸看向帝君,到此时里面也没有一丝怒气,只是一片沉静清澈。
二人默默对视,半响帝君才松开手,道:继续。
继续?
继续什么?
随后那条熟悉的热巾便啪的被拍在了沈默的脸上。
沈默:
好脾气的把热巾从脸上抓下来,沈默看着正对着他的帝君,迟疑片刻,伸出手在帝君的肩膀处擦了起来。
不只是后背,就连正面胸膛、臂膀,也布满伤痕,也不知这些伤痕是如何而来,日积月累,变得如此细密可怕。
这一池热水是长流水,永远保持着一定的热度,直到沈默整个人泡的脸颊通红冒汗,帝君才猛然起身,掀起一片池水,泼了沈默一头一脸,再睁眼,只看到帝君披好衣袍拄着手杖离开得背影。
半响,沈默丢下手里的热巾,任它沉到了池底,才又慢吞吞的爬了上去,带着一身湿衣跑回了窥极殿。
赵宝见到沈默一身湿漉漉的回来,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张,半响才缓缓闭嘴有些艰难的摆出平日里冷漠的表情,声调里有故作平静的别扭:大人,您怎么回来了?还一身湿漉漉的?眼睛也不蒙了?
沈默盯着赵宝看了片刻,才反问:我不该回来?
赵宝立刻闭嘴,摇头。
沈默不管他,径自去二楼换衣服,待想要解开颈间湿漉漉的红纱时又犯了难。
那红纱浸了水,变得干涩,又被帝君大力拽过,后面的结早已系死,沈默双手背在后脖颈处,直到手臂酸涩也没能解开。
垂下酸涩的手臂,脖颈间湿泞的感觉虽然难受,却也不是不能忍受,沈默向来能忍,便不再管他,自顾自拿了本书靠在窗边看了起来。
窗扇吱呀微动,一阵微风拂过耳边,低沉笑声已在耳边响起:真笨。
第14章
凛暮。
沈默没有回头,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凛暮站在沈默身后,帮他解着红纱的死结。
不是要秉烛夜谈?怎么回来了?
沈默背对着凛暮摇头,表示不知,册封礼你在场?
凛暮:当然,朝堂上下,谁敢不去?
那死结如何也解不开,凛暮便拿出贴身匕首,直接将其割开,断开的红纱轻轻垂落到了地上。
沈默摸了摸脖颈,终于舒服了些,便问出了心中疑惑:祭服一直是红色吗
凛暮此时已经坐到了沈默对面,拿过他正在看的书翻了翻:上任国师没有册封礼。
沈默:为何
凛暮:谁知道呢。不过你那一身红衣,倒是好看。
沈默皱了皱眉,上任国师没有册封礼便没有对比,但对于凛暮的赞美他却无法接受:如何好看?那更像女子的衣裳。
凛暮笑言:谁说红衣便是女子的衣裳?你年纪不大,倒有些古板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