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回到公寓里的时候,叶邵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来,换上了睡衣。他勉强打起精神,将地板清理好,天已经开始蒙蒙亮了。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到侧卧,躺到床上,盖上被子。
厚实的棉被没有给他带来一点温暖,寒气肆无忌惮地侵入,丝丝凉意如蛇般蜿蜒钻入他的身体,冷得他手脚麻木。然而他的身体烫得跟火球一般,热气将他体内的水分蒸发得一干二净,他嘴巴开裂,喉咙干得冒烟,意识模模糊糊,无数的黑影在自己眼前虚晃。
叶邵将自己蜷缩成了个球,抖如筛糠。
他身上虚软无力,连手指都没有办法动弹。炽热的呼吸愈发急促。
混混沌沌间,他的眼神渐渐涣散,脑袋一垂,昏睡过去。
清晨八时。
主卧里黑黢黢的,窗帘遮住了外面所有的光亮。
魏柏言在床上睁开眼睛,头痛欲裂。他撑起上半身,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一时半会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
等慢慢想起来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他脸色一变,从床上翻身起来,疾步走向客厅。
客厅已经不复昨日的狼藉,一切都被打扫清理好,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魏柏言径直走向杂物柜,有些急切地从里面翻出了一个黑色的箱子。箱子里的东西完好无损,只是摆放的方式发生了变化。
魏柏言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他取出丝绒盒,慢慢地打开来。
——里面空空如也,本应存在的东西不翼而飞。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梦。
魏柏言呼吸急促了起来,头更加痛了,他不禁看向侧卧。侧卧的门关得死紧。他将丝绒盒放回箱子中,走向侧卧。他不敢想象那个人在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之后会有什么反应,内心又作何感想。他把手放上冰凉的门把,打开了门。
那个人似乎正在熟睡着,整个人深陷在了床里。听到他的开门声,那个人动了动,好像醒了,然而屋子很黑,他看不清楚那个人的神情。
魏柏言刚要走过去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什么念头。
——他走过去,要做什么呢?
和叶邵解释昨天的事情?还是低三下四、作低伏小地和他道歉?
自己昨日虽意识模糊,神志不清,但正如自己所说——那人不后悔自己当年所做的事情,不否认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心心念念地想要离开。那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在意那个人的想法,甚至固执地守住那人留下的东西,守住那些虚假的幻想呢?
烂醉时候的他更先于现在清醒的自己参透。那时候的自己都明白的道理,怎么现在的他却不明白了呢。
魏柏言硬生生地停下了脚步。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目光晦暗不明地闪烁着,最终平静了下来。
叶邵迷迷糊糊间,听到房间里好像有人走进来了,然而他的脑袋如同浆糊一般,听不真切。然而那人在他床头的不远处站了一会儿,不知道为何不走近,便又转身离开了。外面传来了大门拉开的声音,砰的一声关门声,又重回寂静。
叶邵眨了眨眼,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来,但是一时之间天旋地转,他犹如被抽去所有力气一样,整个人又倒回了床上。
他的身体难受得很,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一样,浑身的骨头发软发酸,手脚冰凉,身体却烫得厉害。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渐渐地,他失去了意识。
叶邵再次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屋里黑鸦鸦的,什么声响都没有,只有钟滴答在响,安静得诡异。
他一天下来米水未进,嘴唇干得快要开裂了。他哆哆嗦嗦地去够床头的手机,手机的时间显示是凌晨两点钟。
叶邵没有想到自己睡了一天。今天药的分量还没有吃。他从床上软绵绵地爬起来,穿上拖鞋,没走几步路就没力气了,差点摔在了地上。他咬牙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向门外。
家里不像是有人的样子,也没有人回来过的痕迹。
叶邵不知道魏柏言为什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他抖着手吃下了药,但是好像是许久没有进食,胃有受了凉,他刚刚吞下了药片便觉得一阵反胃。叶绍的脸煞时惨白,他踉跄了几步走到卫生间,扶着马桶,吐了出来。
他从昨天晚上就没吃东西,吐出来的都是水,还有一些未消化完的药片。他吐得胃都身体都在抽搐,眼前花白一片。吐到最后他什么也吐不出来了,只能像虾米一样弓着腰,剧烈地干呕着。
他的身体烫得吓人,撑在马桶瓷片上的手出了个雾印子。叶邵颤抖着手,将秽物冲了下去。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吸收到药的原因,他的膝盖比以往疼得要厉害得多,疼得冷汗津津,连话都没法说出来了。而且更糟糕的是,自己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呼吸间跟拉风箱一样,鼻梁的位置也开始隐隐作痛。
他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这具被药物压制住的病,终究是要恶化了。
他正这么想着,膝盖的疼痛愈来愈明显,一抽一抽地,没有间隙地在疼。他的鼻尖渗出了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他慢慢地跪在了地上。
疼痛在肆无忌惮地啃噬着他的神经,一点点地折磨着他的神志,偏偏他的意识清醒,晕不过去。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鼻尖滑了下来,滴在地板上,浸润到了缝隙里。
叶邵无神地看着脚下的地板,无声地抵御着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