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柏言从来不爱喝酒,喝了酒之后就会变得异常冷静,说话有条有理,完全看不出来醉意。但只要多和他说多几句,他便会露出马脚来,甚至会去大胆地去做平时一些不会做的事情。
果不其然,魏柏言眯起眼睛来说,“你怎么知道我叫柏言?那个人也这么叫我。”
叶邵叹气,“我是叶邵。”
“叶邵?那个人也叫叶邵。你和他长得也很像。你们是不是双胞胎兄弟?”
叶邵放弃和他理论,想要将他的衣服脱下来换上新的,那个人却皱着眉头,抓着叶邵的衣角说,“你能不能叫叶邵回来?我一直在等他回来。”
叶邵正在帮魏柏言解开第三颗纽扣,闻言后他的手顿了顿。
魏柏言见叶邵帮他解开扣子了,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撑起身体,自己帮自己解开了衣服。铜色的皮肤露了出来,肌肉结实好看,但是光洁的皮肤上,右肩却多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孔状伤疤。
叶邵在看到伤疤的那一刻,身体不禁一僵。
“你知道吗?那个人打了我一枪。”魏柏言低头着那道伤痕,有些迷茫地说,“但是我相信他肯定是有苦衷的,所以我一直一直都在等他回来。我觉得他还会回来的,房间也给他留着,东西也没有扔。”
魏柏言拉起怔忡着的叶邵,跌跌撞撞地走到大厅,直奔杂物间而去。他打开杂物间,翻箱倒柜,把里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直到最后,他从最里面翻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箱子,小心翼翼地捧了出来,当着叶邵的面将里面的东西翻了出来。
里面有一本复古皮质拉扣式的笔记本,有一只纯白色的热水杯,有一套警服……物件林林总总,却被保存得很好。一堆物品当中,最扎眼的就是一个红色的绒丝盒。
叶邵在看到里面的东西的时候,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魏柏言指着里面的东西,自顾自地说道,“你看,这是他当年用过次数最多的笔记本。还有这个,这个是他的水杯,是他从嘉年华里赢回来的。还有这是他的第一套警服,他说过要保存起来,留作纪念的……明明东西都在的,他怎么不回来拿呢?”
“别说了……柏言,你别说了。”叶邵的嘴唇颤抖着,他像溺水的人一样拉着魏柏言的手,感觉自己有点呼吸困难。他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你现在醉了,把东西放下,我帮你换身衣服吧……”
但是魏柏言却没有听见他的话,固执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叶邵要把他手里的东西拿下来,他却死死地抱着不放。
过了一会儿之后,他皱了皱眉头,脸色瞬间变了变,“我难受……”
魏柏言侧开脸,像虾米一样弓起了腰,吐了一地。地上一片秽物,但箱子没有沾到一星半点。身体如同抽去了支柱,魏柏言抱着箱子跌坐在沙发上,剧烈地喘息着,目光空洞。
“哦对了,我都忘了。他昨天回来了……我问过他当年的事情,他和我说‘对不起’。”
魏柏言喃喃道,眼中多了些许清明,些许落寞。
“他压根就不想回来的。”
不是……
不是的。
魏柏言捧着黑色的箱子,明明只是垂着头看着里面的东西,叶邵却感觉眼前这个人从里到外都崩溃了,变得不再完整了,好似身体中穿了一个洞。叶邵的手抖得厉害,否认的话无法说出,喉咙苦涩得如食黄莲。
叶邵走上去,想要抱一抱眼前的人,但是没有碰到魏柏言,却看到魏柏言摇摇头。继而叶邵听到了这辈子他最后悔听到的话。
“你知道吗?我一直一直在等他回来……”魏柏言一字一句地说,“可是我现在却宁愿他死了。”
窗外寒风呼啸。
像圆盘一样硕大的月儿藏在云雾里,浑身散发着冰冷却又温柔的光华。
叶邵整个人如遭重创,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尽。
魏柏言从黑色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他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了一枚戒指。他视若无睹地越过僵在原地的叶邵,跌跌撞撞地走到阳台边上。
戒指的余晖闪了一下,从百米的高空中坠落,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十五章
戒指掉下去的那瞬间,叶邵觉得自己是真真正正地被人杀死了。
如果说魏柏言先前说的话是插在叶邵心上的一把刀,而现在魏柏言的所作所为,便是在将叶邵摘胆剜心,挫骨扬灰。
将戒指扔掉了之后,魏柏言怔忡着看着楼下的灌木丛,看得出神。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伸出手来,好像后悔了一样,要去抓那消失掉的光点。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叶邵连忙反应过来,将人死死拉住,沙哑着声音道:“柏言……柏言。我们回到屋里去吧。”
魏柏言没有反应,还是呆愣愣地看着楼下,叶邵使劲一拽,跌跌撞撞地,将人拉回了屋。
“我难受……”
“我知道,我知道。”
“我哪里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