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陈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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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离开囚室之后,谢幽浮原本想回主屋,想了想又回到了静室。

她对宁见素的联络人有些好奇,当然,最重要的是,宁见素倒下得很突然,她要切断和网络的联系,以免被敌对势力发现基地的存在。顺便看看宁见素到底和联络人说了什么,也……没什么吧?

抵达操作台之后,她看着陌生的界面,发现宁见素打开的不是联络软件,更像是新闻网页。

这一次出现在界面里的倒不是乱码,而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文字,像字母的弯弯圈圈,反正不像是象形文字。文字她完全看不懂,但是,她看得懂图片。

相似的黑白照片,照片里的人物都穿着同样的制式军装,底下评论还有人点蜡和送花。

这是遗像和讣告。

谢幽浮细白的手指在操作界面上轻轻滑过,一,二,三,四……

总共四十八张遗像,四十八封讣告。

直到她翻到最上面的新闻,看样子不是讣告,但照片里的人依然用了黑白照片。

那是……宁见素。

和讣告中的遗像一样,他也穿着制式军装,戴着军帽,肩上是五颗星星。

很显然,他比死掉的所有人军衔都要高。

照片中的他,目光坚毅,充满了希望。谢幽浮觉得,那肯定是在他踌躇满志的时刻所拍摄。

和如今这个沉静如水的荒星病夫不同,那时候的宁见素就像是上膛的枪、出窍的剑,哪怕是隔着屏幕,谢幽浮都能感觉到不可一世的锋芒。

这让谢幽浮联想到了她初见宁见素时,不由自主地察觉到了那一丝寒冷。

——大概就是杀气吧。

难怪他可以在双手背拷的情况下夺走防卫机器人的武器,难怪他可以在十二秒内解决掉所有防卫机器人,难怪他可以波澜不惊地说,在下在冷热兵器使用、战斗器驾驶及大小规模战术指挥上,均略有心得。

他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职业军人。

谢幽浮看着照片中宁见素闪烁着五颗星星的肩章,嗯,应该是——职业军人的巅峰。

他流落到荒星。

他以前的战友都死光了。

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战友死光了?所以他很急切地想要连接到中央星系的网络,想要得知战友的近况。而且,据他所说,他曾经被注射专门作用于他自身基因的剧毒药剂。他都混到职业军人的巅峰了,谁能把他抓去注射那种毒药?难道他的国家也灭亡了吗?

谢幽浮想来想去,满脑子都是“????”,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她关闭了信号增幅器,断开了连接。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改变,专注目前的生活更重要。

那……

谢幽浮有点挠头。

看样子是没有人会派飞行器来接宁见素离开了。那他不是要一直住在基地里?

想到这里,谢幽浮有一点小小的兴奋。社交固然很烦,但是,长久独居也很寂寞。如果有人和她一起住在基地里,平时各行其是,互不打扰,偶尔约个饭聊聊天什么的,那就很完美。再说,宁见素能开电视,有他在,谢幽浮才有电视节目看。

唯一烦恼的是,她一枪把宁见素的胳膊打没了。虽然说现在胳膊也长出来了,宁见素好像——是好像——也不怎么计较这件事,谢幽浮还是很担心他会找机会报复自己。

“哎。烦。”谢幽浮叹了口气,关上房门,把自己摔上大床。

谢幽浮在盘算怎么和宁见素修复关系,醒来的宁见素却陷入了自闭。

最初几天,他在床上昏睡,哪怕醒来也不肯睁开眼睛。治疗1号给他准备的食水,他一口不动。治疗1号直接把他当作昏迷无法自主进食的状况来处理——不吃饭是吧,直接注射能量针剂续命。

这种状态持续了七八天,宁见素终于昏沉沉地坐了起来。

不过,他就坐在床上,会吃饭喝水,会刷牙上厕所,除此之外,不做任何事情。

谢幽浮完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一来两人关系不亲密,连朋友都称不上,顶多算是房东和免费蹭住的房客。二来谢幽浮很难说自己能理解宁见素的痛苦,如果有一天,她所有的同班同学都死光了,她应该也会很伤心……呃,这么比喻大概不贴切,谢幽浮想,如果她所有一起吐槽聊天打游戏的网友都死光了,那她绝对很伤心。

战友之间的感情,肯定更加不同吧。谢幽浮没有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隐约共情了一下。

但是,老这么在床上傻呆呆地坐着,完全自闭伤心无法自拔,好像也不是个事。

谢幽浮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在每天晚上吃过饭之后,在两道囚室大门之间的椅子上,静静地坐上半个小时,有时候带上一本书,有时候带个游戏机,宁见素在囚室里发呆,她就在门口玩,也算是个悄然无声地陪伴。

宁见素不说话,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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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说。不说什么节哀、看开之类的话,坐上半小时就走。

这么坐了快十天。

谢幽浮低着头玩消消乐,囚室内的宁见素突然开口,问道:“女士,您有梦想吗?”

给谢幽浮吓了一跳,手里的游戏机差点掉地上。受惊之下,她有些怪罪地瞪向囚室内。

目光碰触到黑暗中憔悴了不止十斤的宁见素,那股些微的怒气就消散了。她不能和失去了很多很多战友的大美男生气。

“嗯?”谢幽浮当然有梦想。但是,她知道宁见素想聊的不是她的梦想。

“我想要您的基地。”宁见素说。

谢幽浮差点喷了:“哈?”

从我的梦想到你要我的基地,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中间有任何逻辑吗?

“如果您愿意把基地给我,我发誓为您实现所有的梦想。”宁见素坐在病床上,倚靠着西墙,半个身子都隐藏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的声音平静低沉,带着一丝喑哑,又有着难以抗拒的说服力——就好像谁也不能质疑他的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

哦,看中了基地,就给我画饼。

谢幽浮把游戏机放在一边,考虑了片刻,说:“给我画饼没有用。不如说点实在的。”

这句话让黑暗中的宁见素从病床上霍地跃下地,他走到囚室大门之前,透过镂空的坚固大门,看着谢幽浮的双眼,仿佛想要确认她的情绪是否真实:“您在考虑把基地给我的事情。”

谢幽浮的终极目的是回家。基地对她来说,只是暂时的栖身之所,回家的途径之一。

宁见素索要基地,应该是要利用基地的资源和科技。他总不会向谢幽浮要来基地,然后把基地炸了算逑。谢幽浮并不打算把基地的所有权交给宁见素,但是,宁见素想要利用基地——他从迫降的深坑里被谢幽浮捡回来,住在医疗套间里,花掉了谢幽浮360……啊不,现在是380个单位的灵质,本质上也是对基地的利用——谢幽浮并不觉得是很大、很不可接受的一件事。

“你想要用我的基地,就得给我一个足以说服我的理由。”谢幽浮说。

宁见素站在监室大门的另一边,呆呆地看着谢幽浮,第二次被她的慷慨大度所震惊。

但,这其实是同一件事。

谢幽浮说不要对她画饼,本质就是不需要他所奉献的利益和好处。

就和当初她认为联络器风险极大,被宁见素不动声色地恳求讨好一次之后,她就果断选择妥协一样,只要给她一个可以被她认同的理由,她就会不索取任何报酬拔刀相助。

——不用你低三下四地求。你说,你有道理,我帮你。

宁见素乌沉黯淡的眼眸微微闪烁,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将乱糟糟的思绪梳理了一遍,把屋内靠墙的椅子拖到门前,背对着谢幽浮,慢慢地从头开始讲述:“十二年前,我还是皇家卫队的二等侍卫……”

故事很老套。

小贵族出身的宁见素走的是勋贵旧路,受荫封在皇家卫队里混了个差事,如果没有意外,一辈子衣食有着,到年纪娶妻生子,熬资历升官发财,一辈子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

意外在于,宁见素当差的时候,遭遇了一场宫廷政变。

宁见素负责守卫的夏宫住的是二皇子籍的侧妃洹夫人和皇孙朱雀,延令政变时,暴王芹残杀了先帝所有皇子皇孙,等他想起夏宫里的漏网之鱼时,打小机灵的宁见素已经把皇孙朱雀抱出了夏宫,溜得无影无踪。

暴王芹本身就有疯病,延令政变不久,他就因为残杀部下与儿子,被愤怒的臣子诛杀。此后就是二王相争。暴王芹的三子安蛮和七子鲁珲兹争夺帝位,彼此不服,率领部下打得不可开交。

宁见素带着皇孙朱雀联络先皇旧部,在安辰星扶持朱雀登基,复辟旧朝。

他花费了整整十年时间,将朱雀带回了首都星,收复全境,剪除了暴王芹遗留的所有势力。

就在这时候,登基后号称凤焱大帝的朱雀,对宁见素起了鸟尽弓藏之心。一来宁见素兵权在握,他率领的中央军是帝国最能战斗的舰队,二来朱雀始终记恨宁见素,认为是他在当年抛弃了母亲洹夫人,方才导致了洹夫人的惨死。

宁见素知道皇帝对自己的猜忌恶意之后,为了不让帝国内战、分裂,向皇帝陈情。

“他答应我。”

“只要我交出兵权,自囚禁室,为故太后之死赎罪,他不会动中央军。”

“他会让安始,香龄,金宪……让他们提前致休荣养。他会让那些甘愿继续为皇室和帝国效忠的中级军官,分散到别的星系军区中服役。他会善待那些为他杀敌、为他打下江山的士兵们。”

宁见素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骗了我。”

谢幽浮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并不觉得宁见素“天真”,实际上,宁见素根本没得选择。

只要宁见素不想让国家再次陷入战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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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只能对皇帝妥协。如他所说,中央军是替皇帝冲锋杀敌的马前卒,是中央军保着皇帝重新回到了首都星,坐稳了皇帝的宝座——他从感情上相信皇帝会善待为他冲锋杀敌的士兵,这不是天真,这是天理!

朱雀把宁见素关了三年,对外说中央军司令是旧疾复发,在疗养院养伤。

实际上,他把宁见素关在狭小的囚室里,向宁见素注射毁坏他强化战斗基因的毒液,每天用精神折磨的方式摧毁宁见素的意志,折磨宁见素的手段近乎于刑罚——就是为了替他的母亲报仇。

这种折磨反而麻痹了宁见素。让宁见素觉得皇帝的仇恨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不会迁怒他人。

他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养病”的三年间,皇帝依然假借了他的名义,悄无声息地剪除了中央军大多数指挥官的兵权。他所有的心腹都在短时间内莫名暴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被流放荒星。

——在他活着的时候,皇帝都不敢宣布他有叛国罪。

只有看着他被流放到太空之中,落入十死无生的境地,皇帝才以雷霆之势宣布他犯有叛国罪。

这时候,他所有的旧部,都已经发完了讣告。

没有人替他说话,没有人替他喊冤,所有明知道皇帝在栽赃的人都已经被提前灭了口。

最狠的是,宣布宁见素犯有叛国罪之后,皇帝下旨,诛杀了宁见素的九族。他的父母,兄弟,侄儿侄女,一家十六口人,全部被判处死刑。宁见素迫降到基地的那天,恰好是他全家被处决的日子。

宁见素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报仇。”

谢幽浮深吸一口气:“你想怎么报仇?”

“我要杀了朱雀。”

“这件事并不容易。我得悄悄地回到中央星系,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一旦被朱雀知晓我还活着,以刺客方式杀死朱雀的可能就会彻底消失。所以,我不能动用从前的任何渠道和资源。”

“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一个宇宙级别的暗杀机会,这需要非常庞大的资源支撑。”

他也站了起来,隔着囚室大门,看着谢幽浮的双眼:“女士,我会尽我所能报答您的恩惠。”

谢幽浮不能直视他那一双滚烫的双眼,他那么哀伤、懊悔,他认为是自己的愚蠢导致了一切不幸的降临,他那么愤怒、仇恨,他必须杀死那个辜负了自己的人,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他所有的悲伤与仇恨,所有的希望与念想,都集中在了谢幽浮的身上。

谢幽浮从未见过那么美丽的一双眼睛,被那样的眼神所瞩目,就像是被整个世界锁定,成为天地间唯一的救赎。

太他妈操了。

“原则上,我同意你的想法。不过,基地不可能直接授权给你。具体怎么执行,你得和我商量,如果我觉得不可行,你必须尊重我的意见——我很愿意帮助你复仇,但我不会倾尽一切、用自毁的方式作为你的牺牲和代价。”

“还有。”

谢幽浮慢慢走近那扇门,将手轻轻握住竖起的监柱。

“如果我察觉到你想夺取我的基地、对我有一丝不善的想法,我会很生气。”

“女士。”

宁见素盯着她的双眼:“您是我平生所见最慷慨大度的人。向您发誓,绝不背叛。”

“你最好是。”

谢幽浮话音刚落,阻隔在二人面前的囚室大门,当地开了。

她释放了他。

宁见素看着她转身,弯腰去拿椅子上的游戏机,看着她毫不怀疑地转身离去,看着她高挑强健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触。她明明是那么地敏感又小心,为什么又可以如此地慷慨大度?

此次谈话之前,她还在担心自己因为枪击之事报复,将他小心翼翼地囚禁起来。

现在,她答应让出基地所有的利益。

……只是听了一个故事。

而已。

“这么离谱的事情都能让我遇到!悲情的忠臣被狡猾的帝王诱杀,再也保护不了他的部下和家族,骁勇善战让敌人闻风丧胆又怎么样!还是会被卑鄙小人进馋、被昏聩的皇帝杀害!历史上那么多倒霉鬼,每次看到恨得牙齿痒痒,居然被我碰到一个活的!”

谢幽浮关上房门,仰在大床上疯狂打滚。

“每次看到这种桥段都会忍不住骂一句‘愚忠’!有兵权,直接干啊!为什么要等着被杀。”

“呜呜,今天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打了那么多年仗,死了那么多人,都是为了保护这个小皇帝。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了,为了自己一个人就再启战端,心里完全承受不了——觉得对不起死在战场上的兄弟。”

“我们限速哥太惨了!”

谢幽浮想起那天晚上,在静室的天外联络器屏幕上,看到的一张张讣告。

她亲眼见过那些带着遗像的讣告,所以,她知道宁见素故事里的那些人并不是简单一个名字。香龄是位女将军,脸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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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圆,还挺漂亮。金宪个儿不高,留着两撇小胡子,眼皮往下搭。哦哟,那个叫原安始的,是军衔仅次于宁见素的伯爵,长得可帅了,就比宁见素差一点点……

谢幽浮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的部下也太惨了。没死在战场上,死于政治暗杀哎。”

在床上翻了半个小时之后,谢幽浮躺着打开操作面板:“我先把他房间里的墙拆了吧,再关着也不好意思……我对他都这么好了,他应该不好意思再计较我打他一枪的事了吧?”

一边下指令让建造机器人去拆墙,一边翘起脚晃啊晃。

“他要是不识好歹,真的敢对我下手。”

谢幽浮把最坏的结果都想了一遍:“那我就帮他报仇吧。那个小皇帝也太可恶了。”

“可是我又不认识去中央星系的路,没有他动手,我都联络不到中央星系……那他真的不知好歹要对我动手,我就算了,不替他报仇了。”

“宁见素,你最好识时务。”

谢幽浮的想法很简单直接,如果宁见素要对她下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都会下死手反击。

就在宁见素认为她慷慨大度的同时,她已经做好了杀死宁见素的准备。

慷慨大度的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第二天,谢幽浮就出现在生活区的公共空间,等待宁见素主动来见自己。

哪晓得宁见素颓废了大半个月,昨天谢幽浮给他的答复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心安,正想好好休息的时候,谢幽浮居然下达了拆墙的指令,几个建造机器人当当当敲了一晚上,直到夜里四点,机器人全部完工撤出之后,宁见素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看起来想报仇的心情也不是很强烈。”谢幽浮等得百无聊赖,干脆坐在廊下看机器人扫地。

宁见素睡到中午才醒来,昏沉沉地洗漱穿衣,想去食堂找吃的,出门就看见了躺在走廊上的谢幽浮,顿时吃了一惊——躺下了?居然躺下了?!

谢幽浮翻身坐了起来:“醒了啊。”

“啊。”宁见素面对这样的谢幽浮,着实迷糊。

直到谢幽浮陪着他进了食堂,二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开始吃饭,宁见素才反应过来:谢幽浮是在等他起床。他不知道谢幽浮究竟等了多久,但,肯定是专门等着他的。

宁见素再三道歉,谢幽浮和他聊了聊菜色。很快,谢幽浮就发现和宁见素约饭的想法不现实。

——宁见素吃饭的时候,不说话。

谢幽浮喜欢和朋友约饭聊天,就是找一间网红餐厅,先点菜、拍照,然后和朋友一边吃饭,一边聊近况,聊感兴趣的话题,通常还夹杂着各种吐槽,聊得热火朝天,吃得面红耳赤,酒足饭饱离开。

宁见素是个小贵族,还是个具有上古血脉的小贵族,他家的规矩是吃饭不说话。

谢幽浮提起筷子吃一口,就想聊两句。

宁见素听她说话,手里的筷子就放了下来,认真听着准备回答。

这么搞上两回之后,谢幽浮所有谈兴都消失无踪。宁见素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扫了兴,很努力地想要拿着筷子听谢幽浮说话,但是,几十年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得掉,他拿着筷子也没法儿吃东西,只能歪着头看谢幽浮吃。谢幽浮也不能在吃饭的时候当恶霸,只好乖乖闭上嘴,埋头干饭。

吃完饭之后,谢幽浮带着宁见素在基地各处闲逛,对他介绍基地里的所有生产线和制作车间。

“离生活区比较近的都是轻工业车间,外围是重工业和军工车间。”

“生产线随时可以改建。”

“所有工作都由机器人完成,前面就是机器人之家,是机器人的生产中心。”

考虑到宁见素身体初愈,二人步行逛了两个车间之后,谢幽浮下指令调来了代步车,邀请宁见素上车参观。宁见素主动上了驾驶席,随后发现谢幽浮已经设定好了路线,代步车有自动驾驶功能。

“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谢幽浮问。

“目前只有大略的方向。具体计划需要您授权在下调阅基地规划和各车间收支进出报表之后,才能重新统筹。”宁见素竖起两只手,“在下需要灵质启动治疗仪,对身体进行全面恢复医治。另外需要飞行器离开混乱星系,以及具有相当价值的商品换取中央星系的财富,以此开路,开启计划。”

“你能治疗畏光的病症?”谢幽浮相当意外。

宁见素点头:“E治疗仪操作简单,虽然无法理解运作原理,学会使用方法并不困难。”

他早就把房间里的五台治疗机器翻来覆去拆了个遍,唯一为难的是,他可以使用生活区的各种设备,却无法取用仓库里的物资——谢幽浮把仓库划在了他的行动范围之外。

“这个简单。”谢幽浮直接拖面板,给宁见素批了仓库权限,“用灵质自己去取。”

想了想,她又下达了第二个指令:“我把搬运1号的权限也批给你,你想要什么,可以让它去帮你取——但是你知道有些地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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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乱进的吧?”

搬运机器人的取现不能进行差异化设定,为了工作方便,搬运机器人可以在基地任何地方取用、储存物资。谢幽浮直接把搬运1号给了宁见素,就等于宁见素可以随便取用基地的任何物资。

包括谢幽浮自己居住的房间,以及房间里的一切物资、家具、摆设。

宁见素想到的则是基地的高级工业区、军工车间和核心智能车间:“在下明白。谢谢您。”

“所以,你想要基地,其实只是需要一大笔钱。”谢幽浮又问。

宁见素根本没去过生活区外的其他地方,他也没见过谢幽浮携带来的科技树,根本不知道整个基地藏着怎么恐怖的秘密。他索要基地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要钱——或者说,把基地的资源换成钱。

宁见素的计划很现实。他根本没有妄想去推翻朱雀的统治,也从来没有想过开启一场战争。

他的目标,就是刺杀朱雀。

谢幽浮知道基地的资源足以支持一场星际战争,宁见素并不知道。

他只想弄一架飞行器,出卖基地里的物资换一大笔钱,富裕到足够支撑他采买武器、贿赂帝国官员、搞到合法身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首都星,以斩首行动杀死皇帝,完成整个报仇计划。

“在下会很小心的经营,尽量不透露基地的存在。绝不会暴露基地的坐标。”宁见素保证道。

谢幽浮沉默片刻,说:“那你想过怎么出来吗?”

宁见素回过头,从谢幽浮的表情中确认了她的问题,一直保持得极好的社交笑容慢慢放下。

他的计划是刺杀。

在不动用从前所有人脉资源的情况下,单凭金钱开道,他只能得到靠近宫闱的机会,不可能妥善安排好退路——中央星系最强大的帝国,想要刺杀它的皇帝,凭借的只是宁见素对其内部的了解,这种了解不足以支撑着他在皇帝遇刺、高度戒备的首都星中顺利逃亡。

换句话说,宁见素根本就没有打算出来。他对谢幽浮笑了笑:“总是有代价的。”

“那你说要替我实现梦想的话,真就是画饼咯?”谢幽浮冷哼道,“小骗子。”

骗子,那肯定是带着几分责怪与不满,不过,谢幽浮抱怨的是“小”骗子。

这句仿佛玩笑的嗔怪冲淡了她话中的情绪,以至于二人谈话的气氛,并未因此僵冷下来。

宁见素眸光下垂,没有主动接这一句话。

他从不画饼。

他知道谢幽浮想要什么。事实上,谢幽浮这样没什么经验、喜欢躲在暗中意淫的小女生,宁见素见过很多。他这样的出身,他这样的皮囊长相,他这样的身居高位,身边永远有数不清地追求者。

谢幽浮喜欢在背后盯着他,她以为他不知道,她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宁见素全都了然于胸。

用姿色勾引讨好自然是最下等的手段,可是,他已沦落至此,能给出的报酬所剩无几。

让宁见素没有想到的是,谢幽浮不收报酬。

这份心胸、这份慷慨,让宁见素觉得自己计划的一切都很低贱。倘若这时候解释自己并未说大话,并不是故意画饼哄骗她,是打算做她的“男朋友”,反倒显得自己襟量不大、品格极低。

以色侍义,是亵渎。对不起谢幽浮这份豪爽大度。

所以,他不辩解。

说话间,二人乘坐的代步车刚好路过机器人之家,刻意调暗的灯光中,正在充能的机器人闪烁着微弱的指示灯,看上去就像是一片星海,又像是夏日里飘飘浮浮的萤火虫。

谢幽浮没有停车,代步车顺着车间运输带一路往前。

——宁见素很熟悉基地的机器人,机器人之家也没有很大的看点。

“我一直都很害怕死亡。”

“我也不喜欢奴役。”

“所以,我的基地没有工具人……嗯,就是工人。所有工作都交给机器人代劳。”

“它们不会疲惫,没电了就乌拉乌拉地找到自己的基座去充电,它们也不会觉得疼痛,就算在作业时发生了一些意外,比如,高坠,矿山坍塌,火灾焚烧……事故中损毁一些零件,它们也不会为此痛苦难过,更不会留下终身的残疾,只要搬运到机器人之家,维修更换配件就好了。”

说到这里,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宁见素:“我们古代有一句话,叫,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她不赞成他的计划。

宁见素知道谢幽浮担心他的命运,不愿意见到他的死亡。

但是,这一切也并非他所心愿。单枪匹马对抗中央星系最强大的帝国之尊,确实是凡人不敢妄想的噩梦级挑战。他从噩运中幸存下来,就应该向命运低头,就应该放弃对背叛者的复仇么?

他的战友,他的部下,他的家人,都不应该死。

——忠诚的爱国者,不该遭受这样悲惨的噩运。他必须对这不公平的噩运施以报复!

宁见素不可能放弃复仇,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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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反驳对抗谢幽浮的善意,他只能沉默。

谢幽浮却突然说:“我带你去看看别的吧。那里可能有你需要的东西。”

宁见素满头雾水困惑迷茫中,代步车轻盈地略过了大部分嗡鸣生产的车间,越过了七道坚实的钢铁灵质闸门,驶入了军工车间。不等谢幽浮说话,宁见素就惊呆了。

很离谱的生产线。

机器人把灵质塞进进料口,材料在里边鼓捣鼓捣,两秒钟就有成品武器吐了出来,传送履带直接送到打包地点,成组堆砌,再由搬运机器人流水一般送进仓库储存。

轻武器这么加工也罢了,重型武器居然也是一样的生产原理!

唯一不同的是,生产重型武器需要投入的灵质更多,进料口更大,成品输出履带也十分巨型。

“这是……一体浇铸成型?还是……三维打印?”宁见素觉得眼前的超出了自己的认知。

不等谢幽浮停车,他直接从代步车上跃下,走近生产线,近距离查看刚刚生产出来的枪支。

他不知道这种枪的具体型号,但是,他使用过,这就是防卫机器人标配的长枪之一,威力极其巨大!在短暂使用这种枪型的经历中,他没有找到任何填充子弹的痕迹,判断这枪应该是充能使用。

谢幽浮偏离原定的路线,控制着代步车到生产线前接他:“上车。”

宁见素就像被妈妈带进超市买玩具的小男孩,兴奋又憧憬地跳上车,在谢幽浮身边坐下。

越过轻重武器的生产车间,穿过北面深处另一道高大的钢铁灵质闸门,漂浮在空中的巨大战机和机甲让宁见素直接呆滞。谢幽浮介绍说:“这是空天武器。”

更让宁见素觉得离谱的是,这一仓库的战机和机甲,居然也没能让谢幽浮停车驻足,在她控制下,代步车悄然无声地匀速向前继续行驶,空天武器车间的北大门再次洞开——

那代表着,前方的车间里,还有更厉害的东西等待着现世。

“这是近星武器,暂时处于停工状态。目前基地所有的供给都要送到E车间。”

轻重武器是A车间。

空天武器是B车间。

近星武器是C车间。

……前面还有D和E车间。

宁见素几乎是秉着呼吸坐在代步车上,睁眼看着巨大车间中漂浮着未完工、正在规划中的巨大星舰,这——仅仅是近星武器。

“这是远星武器。小型穿梭艇和歼星舰,现在也在停工状态。”

谢幽浮带着宁见素穿越过D车间,终于抵达了神秘地、最终的E车间。

看着眼前超大型的方舟级别星舰,宁见素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整个人都目眩神迷、彻底遗忘了自己身处何地。这是史诗级的方舟星舰。它可以承载一个文明,前往宇宙的尽头。这是发生宇宙灾毁时才可能启用的星舰——凤皇帝国也拥有一艘,那就是目前凤皇帝国的心脏——首都星!

“您……拥有空间折叠技术、无限再生技术、究极资源重组统筹技术……”

宁见素望着正在局部加工的方舟星舰,为自己先前的狂妄感到害怕。

史诗级方舟星舰占地巨大,几乎等同于一颗星球。

这样巨大的星舰,想要把它在车间里生产出来,根本就不可能。

直到帝国前325年,宇宙史上最伟大的空间科学家弦术子发明了空间折叠技术,又经过了无数科学家近二百年不间断的探索实验,人类才终于掌握了将特殊材料自由投影大小的空间法则。

换句话说,人类可以把星球大小的星舰,一次折叠,再次折叠,三次折叠……直到体积小到可以装进车间之中,由工人进行局部加工。

不过,这项伟大的技术,在帝国778年到1313年的动乱中,已经彻底失传了。

它竟然在基地重现了!

而我……

宁见素至今感觉到不可思议。

我竟然狂妄地向她要求,要她把这样珍贵的基地送给我!

最让宁见素觉得离谱的是,他是无知者无畏,张嘴就敢要,谢幽浮居然还真的答应给?!

“根据我的预测,修好这艘宇宙飞船最少也要几十年时间,搞不好要弄到几百年。所以,我就是给你看看。”谢幽浮把震惊中的宁见素唤醒。

宁见素也瞬间清醒了过来。

这种史诗级别的方舟星舰,花费几十年、几百年来建造,是相当正常的一件事。

——没听说几年就能造好。

“不知道中央星系在什么地方?我这里只有一份远距离航行飞行器的图纸,就是……”谢幽浮指了指机器人们正在疯狂赶工的方舟星舰。这是她的游戏通关物品。游戏设计没有给她一个次选方案,比如说,造一艘比较差的宇宙飞船,拿个次级评价也算通关——只有这唯一的通关条件。

“如果中央星系距离不算特别远,我们可以看看设计图纸,说不定有可以把你带回去的中短距离飞行器,那个造起来应该不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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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谢幽浮心想,实在不行,我亲自给你建造。我数值逆天999。

宁见素根本没有考虑:“女士,远距离航线飞行器考虑的是补给。”

“啊,对对。”谢幽浮才发现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

中短距离飞行器与远距离飞行器唯一的差别,就是体量。

星际旅行和公路旅行不同,汽车没汽油了随便都能找到加油站,太空中航行能遇到的则只有无穷无尽的冰冷与各种辐射与星爆。动辄数月、数年乃至于数十年的星际旅行,注定了宇宙飞船很难在途中找到补给,一切都必须得自己携带。体量大,多带点。体量小,少带点。

所谓中短距离飞行器,之所以飞不远,是因为它们必须仰赖繁华的星系交通网进行补给。

谢幽浮这个作弊玩家很容易解决补给问题。

基地里所有产物都可以用灵质建造,灵质是游戏MOD设置的作弊物资,是一种比目前人类在宇宙中发现的所有能源都高级的物质,用它打造的飞行器本来就不怎么掉耐久——现实中叫能量,游戏里就叫耐久——就算耐久掉光了,补充起来也很容易,一个单位灵质塞进去,耐久全满。

能源问题解决了,什么都解决了。想飞几个月就飞几个月,想飞几年就飞几年。

谢幽浮正想说好,哪晓得宁见素和她的解题思路也不相同:“您既然拥有空间折叠技术,很容易解决掉补给问题。”

“啊,对,对对。”谢幽浮得承认,这也是很优秀的解决方案。

空间折叠技术嘛,这个她很熟。一个单位的耀光稻是一吨重,搬运机器人一口气就能搬99个单位,再被她开了作弊属性,一次叠加到999个单位,全部搬走——这不是空间折叠技术是啥?要不然她寥寥几间仓库,怎么可能放得下基地生产出来的那么多物资?早就该爆仓了。

谈话渐渐缓和了宁见素面对史诗级方舟星舰的震惊,梳理好自己的认知之后,宁见素看着依然慷慨大度、平易近人的谢幽浮,多少有点不自在。

“很抱歉,女士。此前并不知道……”宁见素示意正在修建的方舟星舰,“十分狂妄地向您提出了非常不合时宜的请求,恳请您宽恕。”

这哪里是区区一个荒星基地?

这是整个帝国。

向人求援时借一元钱坐公交车和向人借二千万买跑车,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谢幽浮招呼他上车,设置好返回路线。

代步车是四座车,最开始宁见素坐了驾驶位,谢幽浮就坐在了后排,并未与他同座。

此后谢幽浮也是通过自动驾驶设定路线,一直坐在后排没动过。宁见素上车之后,谢幽浮调整了位置,坐到了前排,就在宁见素的身边。

代步车悄无声息、轻捷迅速地往前行驶,沉默中,谢幽浮理了理思绪,说:“我带你来看这个,就是想告诉你,你想报仇,我会帮你。基地的资源你都可以利用,做一个更好、更安全的方案出来——不用拿命去报仇。”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在考虑是不是要说后面的话。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说什么多,可是,大约是穿越到这个孤独的世界里,太久没有和人真诚深入地说过心内最在意的想法,她有一种无法抑制的倾诉欲,让她特别想对宁见素说点什么。

“我从小读了很多故事。有些是假的,小说家言。有些是真的,历史记载。”

“那些故事里,上位者总有很多考量,他们要权衡利弊,他们要把持重轻,他们要选择谁应该被保全,谁应该被牺牲——记载这些故事的人,还喜欢强调他们在做出指定牺牲的决定时,多么地挣扎痛苦,多么地难以割舍。就好像被他们牺牲掉的人,还不如他们在决定的那一刹那痛苦。”

“就……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我失去的可是爱情啊!”

她嘲笑了一声,“嗯,你大概听不懂。就是,你只是失去了一条命,你只是死了一户口本,我可是在良心的折磨下流下了两颗鳄鱼泪,喝得酩酊大醉日了几个漂亮妹子才勉强缓解了那种痛不欲生的苦楚呢……”

“但我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我从来都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平头百姓,我认为忠诚不应该被辜负,善良不应该被辜负。没有谁可以决定由谁来牺牲。所有事情都有坦荡磊落、互不伤害的解决办法,如果大家是自己人,那就不要伤害彼此,把一切力气都用来对付外敌不好吗?”

“我从来就不理解,为什么贤君要杀死忠臣,为什么要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在我小的时候,我的世界里还流行一种小说,叫武侠小说。”

“那种小说里讲究的是,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就算手里没刀,那你也应该吆喝几声,给有刀的人壮壮声势,至不济,你也要嚷嚷得叫所有人都知道,这里有不平事,这里有人受了委屈。”

谢幽浮笑了笑,拍了拍宁见素的肩膀:“何况,我现在有一把刀。”

她说,我的世界里。

宁见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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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追问更多,但是,他隐约知道有些事情不平凡。

和谢幽浮这样没有受过专门训练的小女生不同,宁见素控制情绪的能力非常强,他不随便展露自己的真实情绪,也不会为了微不足道的好奇心行差踏错。他只是默默观察,默默推敲,不动声色。

谢幽浮眼里的他高深莫测,宛如深海中的礁石。他看谢幽浮却像是一池清水,一眼到底。

或许,在水纹折射之下,真实会有一些细微的偏差。对宁见素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真的很好。

宁见素几次震惊于她毫不拖泥带水的慷慨大度,被她科普之后,他才明白,原来那叫侠气。

你落难快死了,我救你。

你遭遇了不公,承受了委屈,你说出道理来,我帮你。

不需要你付出报酬和代价,不需要你苦苦哀求、卑躬屈膝,我就是看不惯,我就是要管。

……

宁见素也不想给她报酬。

他就是觉得,这样好的女孩子,她如果真的很想要一件东西,我为什么不给她呢?

恰好她想要。恰好我有。

给。

从军工车间返回之后,宁见素指令搬运1号领取了灵质,又指令治疗1号对自己进行医疗辅助,当天晚上就开始了自我治疗。他要解决自己畏惧强光的问题。

谢幽浮则把科研室的权限也开放给他,交代他自己去找中短距离飞行器的图纸。

——她自己去看研究室的桌面,除了科技树的一个个按钮,什么都没有。

宁见素在初次治疗之后,向谢幽浮汇报了情况,据说是要分三个疗程、总共二十一天进行,初略估算需要申领8个单位灵质。

“仓库东西你随便用,不用给我报账。”谢幽浮大手一挥。

宁见素离开之后,她就滚上了自己的大床,满心幽怨:“我不会又冤大头了吧?我给他治病我就花了380个单位的灵质,他给自己治3个疗程诶,21天,居然才用8个单位?!这游戏是不是就逮着我一只羊薅啊!到底是谁的游戏啊!”

在床上滚了半天之后,想起游戏里的NPC都很穷,口袋里没几千铜币。

再看看自己,啧,9字打头,后边位数多得数不清,那系统不薅自己薅谁?

再说了,灵质那么多,富余得拿来铺地板做家具了,给大美男治个病怎么了?别说380,再加七八个0在后边,那也不是烧不起!诶,就是这么富贵!就是这么牛皮!

“啧,可怜儿巴巴的,8个单位都要专门来找我申请。”

“这情节有点熟悉啊。我是不是写过啊?嗯嗯,好像是小夫郎……”

谢幽浮一骨碌翻身坐上轮滑凳子,在书柜前翻找自己排序做记的日记本,“霸道妻主的小夫郎,诶,这里,就是这本!”

“就是嘛,我写过的,小夫郎从小被妈妈爹爹虐待,吃不饱穿不暖,妻主给他留了鸡蛋他也不敢吃,放在碗里都放坏了,呜呜呜,好可怜……他实在舍不得鸡蛋被放坏,就哀求妻主,‘可不可以把鸡蛋赏给奴吃’……太可怜了,他还以为妻主会骂他嘴馋呢,呜呜……”

她抱着日记本回到沙发上,调亮身边的台灯,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日记本里的妻主对小夫郎这样那样,小夫郎羞答答地嘤嘤唔唔,夫妻两个玩得花样百出,看得谢幽浮如痴如醉,两条腿不自觉地绞在一起,脸颊也微微泛红。

《霸道妻主的小夫郎》是谢幽浮前两个月写的小短篇,这时候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看上去就像是全新的小说。关键这小黄文全都是她自己写的,完美契合自己的XP,每一个字都让她爽得嗷嗷叫。

看着看着,她将日记本放在膝上,目光落在了虚无处。

如果我不给他灵质,他会求我吗?

他想要刺杀帝国皇帝,首先要克服的就是自身的弱点,畏惧强光,太致命了。所以,他必须得到灵质,才能使用E治疗仪,才能治好自己。

“男人,你想要灵质?给我看看你的诚意。”

“不够。”

“全部脱掉。”

……

谢幽浮连意淫都觉得不好意思,强撑着幻想了一下,脑子里描摹出宁见素就在这间屋子里脱衣服的场景,一边兴奋得抵不住,一边羞涩得捂住脸:“不行不行,真人不行。不可以真人。”

止住了不道德的幻想之后,谢幽浮趴在沙发扶手上,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宁见素不是真人。

如果宁见素只是游戏的NPC,只是一串数据。

就……他是那种笨笨的,只能说有限几种被事先预设好的句子,听从指令行事,绝对不会和玩家产生真正意义上的交流……像个充气娃娃的……那种NPC。

“我就可以下手了。”

谢幽浮在沙发上蹭了蹭,发现自己竟然真有几分遗憾。

——因为宁见素是个活人,真实的人,而不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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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气娃娃式的NPC。

嘤,这种级别的大美男,从前真的没见识过啊。这谁遇见了不迷糊啊,那可是宁见素啊!我稍微有点遗憾不能上手,这有什么不可理喻!

怀着这份荒唐滑稽的遗憾,谢幽浮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做了一晚上花里胡哨的春梦。

梦里宁见素果然求到了她的屋内,就在主屋宽敞的客厅里,脱光了衣服,光溜溜地跪着,仰头看着她,那张脸哟,啧啧,矜持又隐忍,渴念又克制,用他特殊的咬字腔调,哀求着灵质。

梦里的谢幽浮很恶女,直接对他提出了雌伏的要求。

宁见素眼角下瞥,下唇微抿,呼吸似是停顿了片刻,默默地点了头。

谢幽浮在梦里都抑制不住自己怦然心跳地疯狂喜悦,毕竟穿越前也是个雏儿,别说男人的菊花,她连男人的瓜都没摸过。小黄文写了几大车,实战经验为零。当下面红耳赤、欢喜雀跃地拉着宁见素上床,颤巍巍地摸了摸大美男的尊臀,然后她就傻眼了。

她倒是想攻,这破地方没有闪送也没有快递,去哪儿买她的大唧唧呢?虽说这个游戏看上去什么都能做,什么塑料假花,抽纸,灌装汽水,圆珠笔……那制作面板也不可能有这么奇葩的选项啊!

现在人都洗干净趴在床上了,勇敢的女攻不能被唧唧憋死吧?

谢幽浮开始在屋子里寻找像瓜的东西,筷子不行,钢笔不行,鞋拔子不行……这不行,那不行,哎哟喂,那个更不行!对老婆好一点行不行?是老婆又不是仇人!

到最后,谢幽浮从自己网游装备里找到一把笛中剑。就外表是很漂亮的羊脂白玉笛子,中间藏着一把短剑,是网游角色中刺客的装备之一。代练花了7000块才拍下来的好东西。漂亮又拉风。

她一边哄着宁见素,一边凭着自己多年创作、阅读小黄文的经验,慢慢把笛子旋了进去。

这离谱的体验让梦里的谢幽浮都目眩神迷,差一点兴奋得嗷起来。

然后,她这样,那样,弄得伏在床上的宁见素冷汗淋漓。见宁见素太过痛苦,梦里的谢幽浮又后悔了,说不出的愧疚和羞耻,连忙把笛子抽了出来,想要安慰道歉又说不出口,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在宁见素浸满冷汗的肩膀上轻轻吻了一下。

中间不知道跳过了什么,谢幽浮就和宁见素一起睡在了被窝里,她还向宁见素道了晚安。

梦中的谢幽浮睡了过去。

突然又惊醒,发现宁见素居高临下地骑在自己身上,她的胸口上插着白玉色的笛中剑!

啊,我要死了!

他恨我。他找我报仇了!他杀了我!

梦中的谢幽浮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伤心,看着宁见素冷峻无情的双眼,泪水不住从眼角往下流。对宁见素的刺杀,她明明有三分心虚,更有七分委屈。意识到自己活不了了,她又仿佛得到了解脱。

死就死了吧。

谁想活在游戏里,就算通关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家。

再也不用留在这个鬼地方了,再也不用每天照镜子都看鬼故事了,一了百了!

她伸手去把插在胸口上的笛中剑,当她意识到伤口根本不痛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在做梦了,下一秒,她从沾满鲜血的床上离开,睁眼就在沙发上。灯还亮着,日记本翻在地上,睡得腰酸背痛。

眼睛是湿的。

心中也还残留着梦中的情绪与惊悸。

谢幽浮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抽纸巾擦去自己的泪水,慢慢走到床边。

她的手在梦里宁见素趴过的位置上轻轻抚摩,谢幽浮再一次告诫自己:“小众癖好要有小众癖好的自觉。绝对不要招惹圈外人。就算心中有许多难言之欲,约束它,控制它,把它囚禁在最见不得光的地方,不准许它骚扰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省诫过自己之后,谢幽浮舒展酸痛的身子骨,舒服地倒在了床上。

她还能想起梦里种种。

相比起此前刺激的经历,她其实更喜欢梦里与宁见素道晚安的那一眼,那时候,宁见素就睡在她的枕边,睡颜沉静,说不出的静谧安稳。那也是她的床上第一次躺了另外一个人。

“我要回家的呀。”

就算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欲望,囚禁了凶残的猎兽,谢幽浮还是不准许自己去招惹宁见素。

宁见素属于这个世界。

而我……

要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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